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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柳提着一盏小小的铜灯,加快脚步走进了含凉殿的大门。眼前的主殿灯火通明,两边长廊下挂着的数十个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洒下一片跳跃的光影。她轻轻吐了口气,随手将铜灯交给看门的宫女,提裙上了长廊,沿着廊庑往正殿而去。
廊庑内侧是宫女所住的小屋,宫女们多已熄灯就寝,一长排窗口都是黑漆漆的,只有离正殿最近的那间屋子不但灯火格外明亮,门窗也是大开,馥郁的浓香与低声笑语一阵阵地飘荡出来。
玉柳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麝香、苏合香、沉水香和白檀香的熟悉味道顿时盈满胸臆,她的脚步不由一缓。
小屋里的两个小宫女正说笑着将熏笼上的紫色禧衣抬到了屋子正中那张巨大的案几上,熏笼下的水盘已是半干,蜜合的香丸犹自在微火中升;腾着淡淡的青烟。案几旁,圆底阔口的龙首铜熨斗里木炭烧得正红,另一位宫女展平礼衣,将一块干净的素色厚布铺在礼服的下摆上,端起熨斗的木柄,来回熨压起来。
玉柳看了几眼,暗暗摇头,挑帘走了进去:“今日是哪位当班?”
三个小宫女都唬了一跳,看见是玉柳,忙上前问好,年纪略大点的一个,便笑着解释韦姊姊今日脾胃有些不和,才出去一会儿,稍后便回来。”
玉柳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刚当差的么?典衣们也没好好教过你们如何熨衣?”她上前几步,将擅衣的下摆翻转过来,铺上双层垫布,拿起熨斗细细地熨了两回,嘴里轻声解释:“这衣角的包边都绣有纹路,不可重压,只能顺着纹路多熨几回,正反两面都要熨一遍,不然便平整不了。你们急着办完差事,这般毛毛躁躁地便上手熨衣,明日可是中秋大宴,礼衣若是有什么不妥,皇后纵然宽仁,旁人岂能视而不见?”
几个小宫女都变了脸色:“婢子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玉柳把铜熨斗放到一旁,微笑道:“记得就好。时辰的确不早了,你们几个把大面上先熨一熨,这些领角蔽膝还是等阿韦回来再动手。”
小宫女自是感激不迭。玉柳摆了摆手,转身出门,刚刚走上台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叹快看,好齐整的抱角!看着比韦姊姊熨得还好,玉宫正真真是好本事,连熨衣都会!”
玉柳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如今这宫里只怕没几个人知道她原是尚服局出身了。这夜里挑灯熨衣熏衣的苦差,她曾足足做了三年。但凡圣人有个朝会宴席,都要熬到四更之后才能歇息。她自知没有根基,小心翼翼的半丝差错也不敢出,只盼着熬足了资历能换个差事。结果那一、次当值的大宫女不小心熨坏了太子的束带,却毫不犹豫地推到了自己身上,若不是当时还是先帝才人的皇后开口求情,自己这条小命只怕早就完了!
在衣襟上犹自沾染的细润香氛里,那些在她心底尘封已久的往事一时都翻腾了上来,直到走进东边的暖阁,对上武后诧异的眼神,玉柳才一个激灵间过神来,讷讷地笑了笑:“适才看见她们在熨殿下的衣裳。”
武后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感慨之色:“这一晃都多少年了!”瞧着烛台摇曳的烛光,她的眼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
玉柳忙低低地咳了一声:“启禀皇后,蒋奉御已从少阳院回来了,说是太子殿下的嗽疾虽略有反复,并无大碍,静养几日便会好转,还说太子殿下近日保养得宜,身子比往年要强。”
武后长出了一口气,展颜而笑:“这就好!看来弘儿果然是晓事了,不会一味蛮干,知道保养身子才最要紧!”
玉柳笑着跟了一句:“太子殿下最是孝顺,自然不会让皇后再为他忧心。”
武后微笑摇头:“他今年也十六了,难不成事事还让我来操心?想当初,陛下在他这个年纪都巳做了父亲,他倒好,身边还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也不知怎么那般左性!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这皇后手伸得太长,管得太严!”
玉柳忙道:“太子淳厚严谨,原是出自天性,便是太傅们也惊叹过的。”武后来回走了几步,眉目间一片舒展:“他这嗽疾最怕秋冬,今年既然不要紧了,明年多半能大好,这两日我便与陛下去说说,如今也该给他定下太子妃了!”
玉柳微笑点头,她自然猜得出来,此事武后早已有了打算,正想再凑趣两句,武后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对了,阿窦回来了么?”
玉柳回道:“宫里有些日子没办宴会了,窦内侍还在那边布置,只怕要忙到三更。奴婢适才特意去看过了一遍,他回报说,今日几位相公向圣人回禀的乃是高丽战事,说是前锋已入辽东,不出半月,大军便会与泉氏长子里应外合。只是……相公们依旧未对圣人提及刑国公去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