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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道,“不成!就是要绞干净,打从今天起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她听了合什一拜,“阿弥陀佛,鄙人决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今往后告别红尘,世人莫劝,劝也无用矣。”
大家都笑,“这副脑子倒有,夫子面前怎么不敢胡诌?”
她吐吐舌头,“的确是,借我个牛胆也不敢。我家夫子是一等一严厉的尊长,若是昙生姐姐要配给他,可要好好仔细了。”
里面聊得热闹,门外雅乐大作起来。莲生掀起帘子一角朝外看,喃喃道,“笄礼要开始了,备着初加吧!”
弥生屏息静待,只听父亲致辞道,“今日是我幺儿喜日子,我与内子盼了十五年,方守得云开。诸位赏脸前来观礼,谢某感激不尽!”
这算开场白,昙生是这场大礼的赞者,协助主宾司礼的。她率先打起膛帘子出去,在铜盆里盥了手,到西阶处侍立。
上头礼是女孩子成长过程中比较重要的一场正规大礼,弥生看这阵仗真有些紧张。起身紧了紧束带,方由玄生陪同着出了东房。谢家面子大,观礼者把堂屋挤得满满当当。她也没敢抬头,垂着眼走到高座前,敛神向宾客长揖道谢。然后到席垫上,面对西方跽坐,由玄生拿犀角梳给她抿头。
巧倒是巧,她面对的堪堪又是夫子。这下更叫她大气不敢出了,总疑心自己哪里做得不熨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偷着往上瞄一眼,他在交椅里端坐着,嘴角竟有和暖的笑意。这却让她纳闷,他似乎很是欣慰。转念想想,这三年夫子看着她长大,大约此刻的心情和爷娘是一样的吧!
主宾盥好了手过来,她自发调转个方向背对夫子,安安心心听主宾高吟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主宾撩起她的满头黑发,含笑与她梳头加笄。她抬起眼,看见母亲含着泪望她。她突然鼻子发酸,自己又觉好笑。成人要哭,将来出阁为人妇,岂不是要哭得翻江倒海么!
初加礼成了,众位宾朋都起身道贺,她还了礼,仍旧循着来时路返回东屋里。玄生从昙生手里接过素衣襦裙跟进房内,边给她换上边吃吃笑,“昙生姐姐脸红得这样,想是看乐陵殿下极中心意。你说若是趁着这趟机会请表伯母出来说媒,可有胜算?”
莲生一旁道,“这九王如今是香饽饽,亲要娶,但也未必一定在谢氏里头选。”
弥生唔了声,“表伯母不会出来说媒的,万一不成可是折面子的事。再说外头对谢家女儿有这样的传闻,任是谁,都不敢轻易娶。”
道生瞧她一眼,暗忖平时看着大剌剌,原来也是懂经的人嚜!
弥生换好了襦裙又给牵出去,父母亲面前的地上铺了垫子,她整整仪容上前行参拜大礼,感念父母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二加流程同初加基本一样,只是改了祝词。昙生双手呈上步摇,正宾复又吟诵,“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跽坐下来替她去了发笄换簪,礼成又是一番道贺。再回厢房,换曲裾深衣。
如此这般一番倒腾,真有些疲于奔命的感觉。等三加过了,戴钗冠,换了钗钿礼衣。出来还有一道流程要走,叫“醮子”。就是撒祭酒,答拜正宾。象征性的呡口酒吃口饭,就算完了。
接下来爷娘给她取小字,说真的,细幺这名字委实不上台面。家里人私底下喊喊是可以的,若是将来过庚帖过婚书也用这个,就有点掉价了。父亲大礼之前还在翻书呢!嫌这个拗口,那个寓意不好。她听说了心里很是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阿耶看着端严,其实还是很疼爱她的。
提字也有套路,谢尚书拢着衣袖,把这段说得声情并茂,“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无咎甫。”她正式的小字叫无咎,这个是有出处的。鼎卦里有个初六卦,无咎是企盼平安,不发生灾祸的意思。
等这一步过去,笄礼也算到了收梢。母亲对她的训诫有专门的一套范文,横竖就是谨言慎行,孝顺曲从。她的答辞同样约定俗成,“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心里大大的欢欣雀跃,对上座的爷娘行完稽首礼,这场仪式就彻底完成了。
宾客们对谢家家主道喜,对弥生道喜。如今四海升平的年月,所有人都重新开始对礼仪精雕细琢。若像前几年里,换皇帝比换衣裳都快,谁还有闲情考虑温饱和安危以外的事!
谢尚书切切表示着他的感激,做揖做得连手都放不下来,“有劳有劳,多谢多谢……花厅备好了大宴,请贵客入席吧!”
弥生跟着父亲团团转,眼梢一瞥却看到夫子并没有挪动。她忙裹着礼衣过去深深一福,托着两臂腼腆笑道,“夫子你看,学生成人了!”
慕容琤点头,似有些怅然,“日后就是大人了,再不能把你当孩子看了。”
她以往垂髫,两鬓的头发动辄遮住大半张脸。如今束起来了,方显出少女特有的风致。似乎漫不经心,又略带些稚嫩。但是古怪得很,她性子不算慢,说话语速却不快,很多时候总让人感到钝钝的。所以他反倒有兴致,这类人,生来就具备这种优势。仿佛和心机沾不上边,即便背着人有些小奸小坏,也不会被怀疑,更不会被责怪。
“学生伺候夫子过厅里去。”她说,头上的发冠重,不时的扶上一扶。又恐招他反感,总是先自嘲的笑笑,“以前眼热樊家女郎戴着很好看,如今自己戴,却东倒西歪的不成样子。”
其实是很漂亮的,盛装能提人精神,她穿起来有别人没有的端丽。也许是骨子里的贵气,纵然珠翠满头,她仍旧四平八稳不显得世俗。那杂裾垂髾再奢华,到了她身上也是她在穿衣裳,不是衣裳在穿她。
他的唇角微扬,“同别人比什么?我瞧着很好,各有千秋。”
她脸上一红,“夫子说好看,那必定是好看的。”稍侧过身比了比,“夫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