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咖啡和日本烟-第十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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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咖啡和日本烟,锦衣玉食的公子气息

我笃信他会给我一生的明媚美好

入秋,傍晚。

我立在小楼阳台上,披着一件白色棉麻开衫,青裙。空气中飘来我煮的黑咖啡香气,如卓尧唇齿间迷离的气息。

我的右手抚摸着我左手手腕上一串贝壳手链,是卓尧在退了潮的沙滩上拾起的紫贝壳。

犹记得他弯腰在细软的沙滩上寻找一粒粒紫贝壳,放在一个白瓷小器皿中,坐在庭院的花树下,为我串成手链。

我抱着黎回,摘下一朵朵茉莉,用棉线扎成一小束,晒干,做成我想象中的茉莉花茶,那一小束一小束的茉莉花干,泡在玻璃口杯里,像一束开在水中央的花,洁白芬芳。

我们俩像遗世独立的一双人,寻一个无人来扰的岛屿,带着我们共有的孩子,如仙般的鸳鸯。偶尔舅母会过来送最新鲜的时令蔬菜和水果,几尾海鱼。

卓尧不画漫画的时候,他就驱车带着我和黎回,去通往海边的便利店,偶尔他会买一包日本香烟,一定会给我买抹茶冰激凌,给黎回买宝宝金水和积木。

那一幕幕,让我总想让时光啊,不要走,停下来,或者,走慢一点。

我赤着脚,任海风把我的眼泪吹得更咸,咸得像不远处那蔚蓝的海水。有几次眼泪滚落到下巴的位置,快要坠落到地面上时,却被海风吹远,如同疾风带走空中的细雨。

此时的卓尧,站在海边,他修长的背影,白色上衣,灰色长裤,在黄昏下,熠熠发光。我能看见海水冲刷到他的裤腿,他没有躲,他手指间夹着日本烟。

我很想跑出阳台,下楼,一口气跑到他身后,伸出双臂从他背后环抱他。抱抱他,在他最艰难的时候。

但是,我没有。

他一定不想我看到他这副低沉的样子,否则,他不会躲开我,在海边独自抽烟。

我在他转身回来之前,回到了客厅,孩子还熟睡着,我轻轻掩上小房间的门,下楼到客厅,把壁炉里的火生着,让空间都温暖起来。他在海边吹了那么久,难免受凉,希望当他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最温暖的都在等待着他。

门开了,熟悉的步伐节奏,我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他常喝的黑咖啡,咖啡的香气浓郁醇厚。有这样的漂亮屋子,我给心爱的男人煮咖啡,养我们的小宝贝。一年来,我们窝在这小渔村,度过最平静也最美好的时日。

而此时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我会哭出来,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我低头抱着他,耳朵贴在他胸膛,紧紧搂着他的腰,他的下巴在我的头顶发丝间摩挲。

他长吁一口气,声音暗哑,说:“小漫画,只有抱着你,我才踏实。今天,李律师告诉我,如果和北京的文化公司打官司,胜与败已没有意义,这家公司法人卷家当跑去了台湾,骗了一堆漫画家的画稿。”

“卓尧,既然这样,那你可以再签别的公司,画新作品,你有能力,不用担心,我和儿子支持你,家里也还有一些钱。”我拉拉他的手心,在他的大拇指上捏了捏,给他鼓劲。

事实上,我们的钱已不多了。

之前签约的文化公司传出因内部利益分配不均,导致公司出现严重财务问题,卓尧的画稿收入迟迟没进帐,我们俩也都是第一次,因为钱,犯了愁。

他是从小就不会为钱发愁,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佟卓尧,是当年在商战中叱咤风云的佟家三少,只因为我,他放弃金钱与地位,和我窝在这个小渔村,依靠画漫画养我和孩子。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风光无限,顶着一身光环的男人,此刻,他陷入了困顿。

他端起黑咖啡,没有喝,抬头目光柔软地望向我,说:“一切我来想办法,你这几天瘦了,晚饭,我来做。”

他进了厨房,我望着桌上的那杯黑咖啡,不知道自己除了能帮他煮一杯咖啡,说几句安慰的话,我还能够做些什么。

他这么多年来,没遇到过多少挫折,他千金一掷,遇险总能逢凶化吉,仅有的几次挫折和困顿,都是因我而起。

我听到他在低声打着电话,他轻轻将厨房的门合上,可能是李律师打来的,他不想我听到,是怕我担心。

我上楼,推开小黎回卧室的房门,此刻,我只想抱抱我们的儿子。我越来越担忧,我们这样与世无争的日子,或许维持不了多久。

我想我应该出去找一份工作,但我事先一定要瞒着卓尧。

他要是知道他要靠女人工作养家,他那强大的自尊和大男子主义,一定会勃然大怒把我当小鸡一样拎起丢到床上。

小黎回已经醒了,躺在婴儿床里乐吱吱地朝我笑,小家伙的笑容和卓尧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我抱起黎回,亲吻他的小面颊,说:“宝贝,爸爸和妈妈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都给你,你长大了,要好好爱你的爸爸,他最辛苦最伟大了。”

我从开衫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坐在床上开始犹豫,黎回的小手轻捏着我的耳垂,嘴里嘟哝含糊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黎回一岁了,很快就会叫爸爸妈妈了。一想到将来他叫我妈妈,叫卓尧爸爸,我就开心的不得了。

 

婴儿床有些不稳,该换新的了,黎回的小身体日渐长大,衣服也在不停地换,如果我去上班,至少我的薪水可以维持家庭支出,卓尧也可以安心画漫画了。

世事多意外,卓尧签的那家文化公司并不是实力薄弱的小公司,怎么会突然就财政危机,解约漫画师,拒付稿酬,连boss都跑路到台湾。更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家别的公司接受卓尧的画稿,那些漫画作品,明明都是优秀的,而卓尧的名气也在那里,却偏偏没有一家公司欣赏了。

那些拒绝卓尧漫画稿的公司皆以暂不收画稿为由,甚至有家公司说卓尧的名气太大,不敢高攀合作。

世外桃源的日子固然好,可没有收入来源,何从生活,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做些什么了。

我翻出宋太太的电话,宋太太住在海边的一栋豪华别墅里,我们曾在便利店相遇,聊了几句,她热情邀我去她家小坐,她的先生经营一家活性炭出口外贸公司。

“喂,宋太太,你好。”我合上房门,把声音降低,怕楼下的卓尧会听到。

我忽然想到,刚刚卓尧在厨房里合上门接电话的场景,心里一阵酸痛,我们都开始背着对方做一些事说一些话,那是因为我们过于深爱着对方,遇到不好的事,总想一个人担当总好过两个人受伤。

“呀,是佟太太,好久没见了,你家宝宝又长高不少了吧。前几天我先生公司和澳洲签一份大订单,他特意带我去澳洲旅游一趟,我去了墨尔本,堪培拉,悉尼歌剧院,还去了袋鼠岛,要是佟先生想带你去旅行,一定要去澳洲,我强烈推荐。”宋太太声音高八度地说着她的澳洲游。

我丝毫提不起兴趣,有求于人,也只好付赞几句:“宋太太好有福气,我真羡慕你的生活。”

佟太太,我很喜欢这个称呼,他的姓氏,是我以后的名字。

“你家佟先生也不错啊,虽挣的钱没我老公多,画画的但有名气嘛,你也衣食无忧,不必羡慕我。”宋太太既高调又谦逊地回答。

我倒沉默了,我在想我还要不要开口求人。

“对了,佟太太,你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宋太太问。

“噢……没事了,就打个电话问候你一声,没事了,再见。”我挂了电话,对怀里的小黎回说:“妈妈是不是该靠自己的努力去找份工作呢?”

想到宋太太说的那句:你家佟先生也不错啊,虽挣的钱没我老公多,画画的但有名气嘛。我想,我的佟卓尧,曾经他的企业一日的收益就抵过你那个活性炭公司几年的总收入。

女人总是会炫耀自己家的男人最有本事,我也有虚荣心和骄傲,只是,又很难过,那样不可一世的佟卓尧,只因为我,抛开名利地位,甘愿埋没在此,好像是我毁了他。如果他的漫画事业发展的好,我还会好过,可现在,我的心口很疼,不止一次这样的锥心刺疼。

我抱着黎回下楼,径直去厨房,想让他抱抱孩子,我来做饭,可他不在厨房,我闻到了黑椒牛排的香气,他速度真快,这么快就做好了晚饭。

我回到客厅,看他静静地站在阳台上,他高大的背影,他将烟送到嘴边,放下,烟雾散开,卓尧,你很辛苦,是不是?

他回头,见我站在身后,将烟弹远,那明明灭灭的烟火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他勉强微笑想藏起他忧虑迷惘的神态。

“我去洗手抱儿子,晚饭在餐桌上,红酒加黑椒牛排,牛排七分熟。”他说着,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进了卫生间,我好像心虚一般,不敢看他。奇怪的是,他很疼爱黎回,从不在家抽烟的,怎么会在阳台上抽烟了,大概是解约的事让他更烦心了。

那个晚餐,特别的压抑,我察觉到他的不愉快,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藏匿起的情绪,我也能发觉,他一直在逗着黎回,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同我再说一句话。

我无力地切着牛排,黑椒的味道在这个时候格外的催泪,我告诉我自己千万不能当他的面掉眼泪,那样会让他的自尊心受伤,牛排好酸,红酒也这么酸,我的味蕾,发生了问题吗?

他盘子里的牛排只吃了一小块,他放下刀叉,英俊的脸瘦了些许,轮廓更分明,他起身,说:“我去热奶喂他,你吃好饭休息,餐桌我来收拾。”他说着话,并没有看我。

一时间,我哽咽,他在故意冷落疏远我,却还是没有做到极致,还有关怀让我感受得到。

此刻,好心酸,我拔掉红酒上的木塞,握着酒瓶就往嘴里灌,想到了一年多前,我在巴黎那个豪华空荡的酒店房间,也是如此,一瓶瓶灌自己酒,不同的是,那次是烈性酒,我险些丧命,暂时性失明十多月。

 

他夺过酒瓶冷冷丢下一句话:“你还是老样子,以后,连红酒你都别再碰了。”

小黎回在他怀里,睁大了双眼看看他,又看看我,几秒后,哇地一声哭了。

我木然地坐在椅上,我们之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经济上的问题怎么会牵扯到我们的感情。

“对不起。”他说着,抱着小黎回上楼。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房间,关着灯,那种黑暗很容易让我想起失明的那段日子,我什么都看不见,怀孕十个月,是在黑暗中渡过的。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跌倒,生怕一不小心失去我们最宝贵的孩子。我每天都带着对卓尧的思念睡去,然后,带着思念天明醒来。

卓尧迟迟都没有进房间,他可能不想看到我微醉的样子,我也没有找他,他想静一静,我懂,也尊重。

直到半夜,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自己在一片白花花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出口,最可怕的是,没有他,没有孩子。我一个人在一个白花花的影像中,无人问津,好像再一次遭遇背叛和抛弃。这个梦,是我第二次做,第一次,那还是在监狱中,那时的我约莫猜到冯伯文和我的未来。

我喊着卓尧的名字,手脚不停地踢打,我感受到身边的那个人,他翻了一个身面对着我,我听到他的呼吸声,随后就被他有力而温暖的胳膊揽进了怀里,他的手掌心在我的背上慢慢轻柔地拍着,我的双腿蜷缩在他的身躯间。

原来,他在我睡着的时候睡回了我身边。

我伸长胳膊拥住他的脖子,把脸全埋在他身上,失而复得般,紧紧拥住他,我在半醉半醒间,不停的说:“做恶梦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我好怕,卓尧,你告诉我,我们哪里出了问题,你告诉我……”

“小漫画,是我不好,不该为一句话就生你的气,我是怎么了,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还能生你的气。”他自责痛心地说。

“有我在,我会让一切问题都没有问题,相信我,会给你和孩子幸福的生活。”他温柔地说,手掌心停止了轻拍,手掌心却没有离开,一直覆在我的背上,我就那样蜷缩在他怀里,直至沉静熟睡。

早上醒来,我揉着惺忪的眼睛,起床,拉开窗帘,秋日的阳光直射进卧室,床上,地板上,落的都是阳光。看到卓尧的大衣挂在衣架上,我走过去,抱着他的大衣,舍不得松开手。

“过来,让我抱抱你。”卓尧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他穿着灰色薄大衣,头发将干未干,眉目俊挺,笑容迷人。

我走到他面前,他微湿的头发搭在额前,我用手拨开。然后,像过去我们无数次的拥抱那样,我双臂穿过他的大衣里,环抱他的腰际,他黑白细条竖纹的衬衣,是我亲手熨好,白色的领口和袖口,我眼神垂落在他胸口一小粒金色的衬衣扣。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也不叫醒我,太阳都照到我的脸上来了。”我轻声细语说,闭上了眼睛,他身上洁净的公子哥味道,混合着木香和咖啡香。

“我想趁你睡着,偷偷吻你,可惜……你醒了。”他故作深沉,伴着失落。

“那我现在就回到被子里去,你当我睡着了,亲我一下。”我像个热恋中的小女孩一样乐呵呵跑到床上,乖巧的用被子把自己盖好,闭上眼睛。我好激动,窃喜,尽管我们已吻了万千遍。

听他的脚步声走近我身边,他坐在床畔,他掀起被子的一角,他俯身的动作,他的气息压得越来越近,他的唇,落在我的脖子上,细细的吻,温润的吻,我紧张的双手抓牢了被子,全身心地投入,舒软,涣散。

阳光就那样安静落在我们的身上,他的温暖,秋阳的温暖,海浪潮水声,我几乎要被软化掉,像一颗奶糖,就那样无声无息沉浸得融化。

在这美好的享受中,我微睁开眼睛,想寻找卓尧的目光,他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我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的大衣口袋。

“卓尧,先接电话。”我说完赶紧把自己的脸全部蒙进了被子里,我食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掌心掩着嘴呵口气,还好,没刷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味道,我偷偷乐着,期待着什么。我的下巴上,隐约感觉到他刷牙后唇齿间清新的咖啡味。

那个咖啡味可不是他喝的黑咖啡,是我给他买的咖啡味牙膏,我记得他一脸泡沫在卫生间剃须,我递给他一支咖啡味的牙膏,他很惊讶我居然可以找到这么这种口味的牙膏。他那么喜欢咖啡,我特意找了很多便利店才买到。

忘了告诉他,我喜欢他嘴里带着红酒味或者咖啡味吻我。

 

我从被子里探出了头,望着他。

“难道非得我出面吗?”他皱眉,转身背对我,尔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露出好看的笑容,伸出手,摸摸我的头。

“嘘——”我小声说。

“我在这边很好,一切顺利,不用担心。”他斩钉截铁地说,像是在拒绝什么。

“生病?怎么到现在才告诉,好,不说了,我马上订最快的航班,见面再说。”他挂了电话,顺手将手机放进了大衣口袋。

我从床上起来,从他担忧的神情,我预料到一定是那边的电话,告诉他家中有人生病了,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竟是冰凉,我问:“发生了什么事,谁生病了,告诉我。”

他眼睛看着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无助,像是快要哭了出来,把我抱在怀里,身体发着轻微的颤,他暗哑的声音说:“那边的电话,我妈,脑溢血发作,伴随严重心脏病,医院下两次病危通知书,快不行了……二姐只是催我回去,也不告诉我实情。如果我知道是这样,我早就该回上海了。”他万分内疚。

我只能安慰他:“先回上海,去医院看一下,发生这些事,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她这个时候最需要你。”他这副样子,我心疼无比,只想他快点去上海,免他担心。

“你在家等我,我去陪她一段时间,就回来。”他说着,抱了抱我。

他并没有提出让我和孩子一同去,我本想说出口的话,就吞了回去,我想说的是,我陪你一起去上海。既然他让我在家等他,他有他的理由。

如果那时的我,能够预料后来的事,我想我会不会应该自私一点,把他留在我身边,我和小黎回同样需要他。

我打电话去旅行社查航班,近三天飞上海的航班头等舱全部售出,经济舱也暂无,只有等没有有退票或改签的,我拜托旅行社安排一下,多给手续费都没有问题。

我坐在沙发上,毫无办法,他想了想,打电话给季东,让季东去安排订最快的机票。

佟氏企业与航空公司向来合作,以他们的公司名义订票,会方便得多,季东像从前一样,对卓尧的吩咐一字不差照办。

他答应过我,与那个公司再无瓜葛,再也不会牵扯进去,这一年来,他没有和季东联系过,而季东也仍旧为公司效力,公司的两大股东是卓尧的母亲林璐云和卓尧的二姐佟佩卉。卓尧不放心公司由两个女人经营,让季东留下做有力助手。

每次他的电话响起,我都会提心吊胆,害怕是上海那边的电话,我害怕那边一个电话就会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久而久之,我习惯了这种提心吊胆。多无奈啊,爱一个人,连患得患失的提心吊胆你都会渐成习惯。

爱情是一件多么无可奈何且心甘情愿的事情。

原来这几天他背着我接电话,并不是李律师打来谈解约的事,而是,上海那边的电话,催他回上海,如卓尧说的:如果我知道是这样,我早就该回上海了。

他隐瞒我,是怕我多心,怕我会胡思乱想。

我还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呢,我把他带到这个小渔村,已经够自私的了,他抛弃了家族,抛弃地位,我还自欺欺人说是因为爱情,因为他热爱漫画事业。

够了,阮曼君,你这个自私又狭隘的女人,请多一点,为你身边的男人想一想。

纵然他走,我千百个不舍得,不放心,不开心。

我给他收拾行李,等待季东确定航班时间,上海那边也该冷了,我装了一些衬衣,外套,西裤,他的白色袜子,装满了一大行李箱,收拾好,我又一件件往外拿,重新叠好,再放进去,反反复复。

他抱着小黎回,依依不舍,说:“曼君,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在家好好教小黎回学走路,说话,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别不告诉我,记住,我是你丈夫。”

我点头答应,从我的首饰盒里拿出一个手表盒,那是一块百达翡丽的男士手表,他以前一直戴在手腕上,和我在小渔村生活后,他就摘下了这些贵重奢侈的东西。我取出手表,想给他戴上,他不能穿戴太过简单朴素,我希望他家人知道,我令他过得好。

我知道,我在做自欺欺人的事。

他没有戴那块表,他说:“你身上钱不多,留着这块表,还可以傍身,我去那边,不会缺钱,我会给你汇钱。”他很歉疚的眼神注视着我和小黎回,似乎他在自责自己没有挣到足够的钱。

 

“我怎么会,去变卖你用过的东西呢。”我说着,把手表放回盒里。他的衣服,都是意大利纯手工订做的,有些衣服,只是穿过一次,就成了旧衣,我都洗净叠好收着,从不舍得扔掉。我在做什么,是在为自己日后失去他而睹物思人吗。

 

第二章 每当我听mademoiselle,就想和你跳支舞

爱过我的女人,再也爱不上别人

他走了,我被打回原形,丝丝缕缕的落寞,只盼他快点回来我身边。

小黎回名字背后那段浪漫的故事,卓尧对我说的那句情话:如果巴黎不快乐,不如回到我身边,只要我还活着,我此生都不再离开你。

他说得多好,此生都不再离开我。

手机响了,是多多打来的,她这段时间忙着和当初暗恋她的宋柏重温旧梦,怎么恰好在这个时候惦记起我了。

“多多,还记得我啊,光顾着和宋柏卿卿我我,都不理我了。”我使着小性子说。

“我的姑奶奶,你不也一样,你家的佟少啊,让季东转告我,如我有时间,速到渔村陪伴你。我正在香港免税店销魂呢,哎呀,这里的香水好便宜啊,我多买点。”多多咋咋呼呼地说。

原来是卓尧的安排,我听多多的口吻,显然在香港扫货意犹未尽,便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安心扫货,他会尽快回来的。对了,你别买太多香水,你就一个身体能喷多少啊。”

“人家喜欢嘛,宋柏是建筑师嘛,随随便便画张图纸就能挣很多钱的,我不花他花谁呢。”多多的挥霍毛病复发。

“我看你是被钱惯坏的,算你幸运,每次都能找个有钱男人,好好把握!”我提醒着她。

多多嗓门高八度喊道:“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啊,我先不说了,坑爹啊,刷卡都刷不及啊。”

匆匆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多多这个败家的娘们,和挥霍无度导致钟镇涛破产的拜金女章小蕙真有的一拼,章小蕙是跟一个男人破产一个男人,但愿宋柏挣钱的速度能赶上多多刷卡的速度。

忽然我想到自己,我呢,还批评多多,我自己还不是一样,卓尧跟着我在这里,和破产有何区别。

爱是无私,还是自私呢?

无私是给予,放手,不求回报的爱,自私是索取,占有,不断控制的爱。

我对卓尧放手过一次,我们说好的,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再也不放开彼此紧握的手。

舅母神通广大,居然很快就帮我联系到了一份工作,虽是可以用微薄来形容这份工作的收入,但好在可以在家里完成,还可以挣一点生活费,住在这人烟稀少的海边,能有一份工作也很不错了。

穿珍珠项链的工作,如果速度快,一天挣的钱比我在麦当劳送外卖挣的还多,我知足了,又干净又不需要多大力气。

“曼君,不是舅母多嘴,你真的要去做穿珍珠?你可是佟家少奶奶啊,佟家那么多钱,仅珠宝店都几十家,更不说佟家的房地产业和商贸中心,你何必自讨苦吃,那些小活,哪是你这种身份人做的。”舅母数数叨叨,似乎对佟家的事也蛮了解。

“舅母,你从哪道听途说的啊,卓尧现在和佟家的企业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些钱不属于我们,公司是他母亲和他二姐管理。”我纠正舅母错误的思想。

“电视和报纸上都有报道啊,佟家巨富啊,再说你好歹也是个律师嘛,就算你坐过牢……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好歹你是有学历的,你去穿珍珠,这不是那大炮打蚊子吗!”舅母抱着不平。

对于做什么工作,高贵或者平庸,我并没有带有色目光去看待,当初学习法律,做一名出色的律师,是我的理想,我不否认,不能重新做一名优秀的律师将是我人生的遗憾,不过正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才能和卓尧走到一起,这已将这个遗憾弥补。

“舅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人生嘛,有很多追求,我只想把孩子带好,也没有什么事业心了。”我说的是真心话,不过一想到过去我站在法庭上为我的辩护人唇枪舌战伸张正义,我就觉得无限怀念。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律师,我顺从冯伯文的安排,给他顶罪,是我知法犯法,被吊销了律师证,只怪自己。

“呐,你不要说你心底里没有一点点的不甘心,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俩,放着上海豪门世家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渔村,你们有没有想过未来啊。就算是贪玩私奔,也玩了一年了,该玩厌了。”舅母劝说。

也许是听我没有什么反应,舅母叹气了一声,把珍珠场的地址告诉了我,她打过招呼,我直接去领珍珠回来穿即可。

我一手抱着黎回,一手拎着一袋珍珠,这些珍珠要从颜色,大小上来分类,穿成一串串各种样式的项链,我向女工们学习,差不多都会了。

沿着海滩走,怕海风把黎回吹凉了,用我的厚披肩裹在他身上,他很乖,不吵不闹,我怕他饿了,就加快了步伐往家走。

身后传来两个女人的议论声。

“前面那个就是今天来的女人,唉呀,看她穿得非富即贵,没想到也会来和我们做一样的事,真是可怜。”

“她有什么可怜的,我们还不是一样的干活。”

“那可不一样,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求生计,看她那样子一定是以前很有钱,现在落难了,话说从穷到富是好过,从富到穷那就可怜了,我猜,她要么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现在破产了,要么就是……就是老公把她们母子俩抛弃了!”

“啧啧,听你这么说,确实可怜。”

我懒得回头去看身后这两个爱说闲话的女人,我加快了步伐,像是变得更有力量,人生就像潮水涨退,有高潮,也会有退潮,看开一点,生命中值得珍惜的太多了。

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正在一深一浅地往海水中走,我想喊住她提醒她待会涨潮,没想到她直直地就往海水深处跑,很快海水就没过了她的腰。

难道是……自杀!不会吧,我刚还想着生命诚可贵,居然就碰上了轻生的人!

怎么办,我回头想找那两位说闲话的女人,可早已不见了踪影,急死我了,我还抱着孩子,我不能下水救人,周围也没有人,连渔船都没有。

在我最焦急的时候,怀里的小黎回让我急中生智,我对着正泡在水里的女人喊:“喂,小姐,游泳啊,麻烦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好戏剧化的开场白啊,我期待她能回头搭理我一句。

而她,没有,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一样,还在往前走,海水越深阻力越大,我看着她随时都会被海水冲倒淹没。

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候,我怀里的小黎回,哇的一声啼哭,哭声响亮,我借势叫喊着说:“小姐,我的孩子好像不舒服,我手里提着东西,拜托你,拜托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知怎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我太急太害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自杀啊。

终于,她回了头,潮水一荡,她往我这边退了几步,她食指指向自己的脸,疑问地说:“你叫我?”

我欣喜地说:“是啊,我叫你,你快点过来,帮我个忙。”

她犹豫了几秒,才慢慢地朝海岸边走来。

她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我把披肩解下来围在她身上,将手中的一袋珍珠和工具塞到她手上,抱着黎回哄着他,装的是真的需要她帮助一样。

我当律师的时候,接手过一个案例,一个抢劫犯挟持一名人质逃亡,之后遇到一个小女孩对他说了一句:叔叔,你可不可以帮我系一下鞋带,我不会系。劫犯帮小女孩系好,小女孩谢过他,说叔叔是个好人。那句话,竟让劫犯放弃罪念,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有能帮助人的能力,他被感化。

我想,轻生的人,大概也是认为自己活着没有意义,她绝望得不需要别人对她伸出援助之手,但她不一定会拒绝向别人伸出援手。

“我家就在前面,去我家洗个热水澡,吃碗面,就算是我感谢你帮我提东西,走吧。”我握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把我惊的不轻。

她应该不认识我,但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的样子,因为我看过她的照片,听过她的故事,她还来过我的梦里抢走了我的卓尧。

她是,欧菲。

她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在这里自杀,她是来找卓尧的吗,一连串的问题我来不及想太多,但我必须阻止她轻生的念头,我要把她带回家。

我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跑掉,她不说话,只是帮我提着东西,顺从地跟着我走,她的手冰凉彻骨,头发还在滴水,浑身发抖,这个天气,在海水里泡一会儿人也会冻麻的。

她的脖子上有烧伤的疤痕,粉红色的疤痕,脸上倒没有,想起她和卓尧一同经历的那场火灾,我确定这个女人,就是欧菲。

我不能把我的身份告诉她,如果她是来找卓尧的,她要是知道我就是抢走卓尧的人,她肯定会不信任我,万一她想不开,我的良心怎安。

“请进噢,这是我的家,先洗个澡,我去拿一些我的衣服给你换上。”我送她去洗澡,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照我说的去做,湿成一片的长发沾濡在脸上,给她找了一条干净的干毛巾。

我把黎回哄睡着,挑了几件适合她身材的衣服,敲卫生间的门把衣服递给她,她小心翼翼把门开了一条缝,接过衣服就立刻迅速关上门,像是很怕我看到什么。大家都是女人,看到有什么关系呢。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袋里一片凌乱,居然还计划穿珍珠呢,我的生活都突然乱如麻了,理不清头绪。

太多的疑问,欧菲的出现,自杀,这和卓尧之间有怎样的关系。

在这时,卓尧的电话打了过来,我怕被她听到,就到庭院里接电话。

“卓尧,到上海了吗?”我随口而出卓尧的名字,赶忙回头,生怕欧菲听见。

“到了,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和孩子,都好吗?”他关心地问。

“你才走多久,当然都很好,你忙你的,不用惦记我们,晚上再通电话。”

“好,挂了。”他说完,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仰头深呼吸,保持平静,装作不认识,反正她不认识我,好好劝劝她,顺便问她有怎样的故事。

我回到厨房,做了一碗热喷喷的牛肉面,将牛奶放微波炉里加热。

做面给自己男人的前女友吃,还努力要做得很好吃,阮曼君,天底下是不是没有比你更蠢更单纯的女人了。

“我洗好了,谢谢你。”她穿着我的衣服走了出来,站在厨房门口,我回头看她,才发现我拿给她的是一件绿色的针织衫。

思绪一下就跳到了那条绿裙子上面,她就是那条绿裙子的主人,卓尧的旧情人。我心慌乱了,我看她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的,我便说:“客气了,还好衣服合身穿着正好,来,吃碗面喝杯热牛奶暖暖身子,把寒气都驱走。”

她是个很温婉美丽的女人,五官比照片还要精致,身材也非常好,听闻她做过瑜伽教练,气质好得让我有些自卑了。

“我也很喜欢绿色。”她说着,端庄地做着吃面,手指洁白纤细,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她,嫁人了吗?

我第一次见到吃相如此优雅好看的女人,不像我,总是狼吞虎咽,饭粒沾到下巴和脖子上。

是男人,都会喜欢这样矜持温顺貌美如玉的女人吧。

卓尧的眼光,真不差啊。

我犯着醋意,却没办法不对面前的女人生出怜爱之心。这种女人是一类被称为奇迹的女人吧,美得让女人都我见犹怜,她是真正的名媛气质,我脑子里能联想到和她相似气质的女人,那也就是林徽因,陆小曼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自杀?”她吃了半碗面,姿势优雅地喝牛奶,突然对我提出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自杀?你长得这么好看,死了多可惜。”我特俗特没品味地问。

她笑,笑起来就更好看了,有一颗小虎牙,两个小酒窝,她说:“我好看?那是你被我的脸蛋欺骗了,我很丑陋的,你看到会吓到的。”

我尴尬了,转移话题说:“你听歌吗,我放歌给你听,我每次不开心就听歌,心情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极有礼貌地说:“好。”

显然,她并不赞同我说的听歌就会治愈心情,却还是那么优雅有礼。

我开了音响,随机播放出一首法语歌,是Berry的《mademoiselle》我和卓尧都喜欢法语,包括听歌也是,法语是说情话最动人的语言。

她听着歌,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那笑容,多么熟悉,像极了一个人,佟卓尧,你骗我,还说我们有什么夫妻相,我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才是真正和你有夫妻相。

我呢,此刻多像一个试图打探窥视你们过去的卑微小丑啊。

“每当我听mademoiselle,就想和你跳支舞。”她自言自语说,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对她想念的那个人说的。

没有任何一个词语可以形容我的心情,我在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思念我的男人,我孩子的爸爸,卓尧说过一句话:爱过我的女人,再也爱不上别人。

欧菲爱过卓尧,她还会爱上别人吗。

“你——在掉眼泪吗?”她问我。

“啊,没有,只是想到过去的一些事。”我甩甩头,像一只狼狈的落水狗甩开身上的水。

我关掉音响,打开电视机,说:“听歌越听越伤感,不如,看电视吧,有韩剧,有偶像剧,有古装剧,我最喜欢悬疑剧,你自己换台吧。”

“有漫画书吗?”她对电视节目毫无兴趣。

“没有,我不看漫画。”我撒了谎,我还没有蠢到要把卓尧画的漫画拿出来给她看的份上。

“你先生呢,怎么不在家吗。”她问,她对我还蛮好奇。

我摆摆手说:“他啊,出差了,过段时间再回来。”

“那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吗?”她问。

我没有拒绝,我怕我拒绝了,她会去寻死,我笑着一副特别欢迎的喜庆样子说:“好哇,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孤单了,你在这我正好有个伴,不过,你要住多久呢?”

“三四天吧,我想明白一些事,就会走的,你放心,在你先生回来之前我一定走。”她说。

那就好,千万不能等到卓尧回来,她又不认识我,不可能死皮赖脸不走的,我利用这三四天好好给她上思想课,让她重拾生活希望,也算是在做帮卓尧的事吧。

她说她很喜欢这栋小楼的布局,能和自己深爱的男人住在这里,多美好。奇怪的是,她和我说了一些话,却没有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也没有提及她自己的身份,就好像我们是失散了多年的朋友。

她谈起她爱的那个男人,他的喜好,秉性,模样,分明就是卓尧。

听着另一个女人说卓尧的种种好,我听得入神,原来真正深爱卓尧,了解卓尧,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嫉妒得要死,却还要听下去。

“他这个人啊,霸道专一,我和他在国外念书就认识了,他喜欢李小龙,布鲁斯李,有段时间他还去武馆学咏春拳,在学校里和四个老外打架,全校的女生都被这个中国男子迷住了。他个子高高,清瘦,静下来时,就在广场中央坐着画画,我在旁边喂鸽子,故意把鸽子引到他的肩膀上……”她回忆着,像说着一个与我无关的男人和故事。

卓尧,那是一段我不曾参与的你的过去。

我们两个女人,爱的是同一个男人,欧菲毫无所知,顾自地回忆着和卓尧的往事,我听着,像听别人的爱情故事,我惆怅了,我以为欧菲是过去式了,却忽略了人的一生,最宝贵的是过去的记忆。

那些记忆是抹不掉的,卓尧会不会也像欧菲这样,回忆他和她的往事。

“既然你们那么相爱,为什么还会分开呢?”我问她,据我了解,欧菲是因为一场大火之后,就离开了上海,离开卓尧。

她一怔,从怀念中回过神,她喃喃地说:“为什么会分开呢……是注定的,我成不了世界上那个最幸福的女人,能够成为站在他身后的女人,是要有好命的吧。”

我给自己泡了一杯茉莉花茶,想着她说的好命,我的命好吗?

“我可以抱抱你吗?”她站起身,悲伤地说。

“嗯,抱我?”我放下茶杯,惊讶地看她。

“是的,我喜欢你,你的气息很熟悉,不是说,动物都是靠气息来投入感情的吗,人也是如此,我喜欢你身上的气息。”她说。

我身上的气息,还是卓尧残余在我身上的味道。

我张开怀抱,给了她一个友好真诚的拥抱。卓尧,你一定想不到,你的小漫画救了你的前女友,我还和她拥抱在了一起。

我没有想过,我是在拥抱我未来的情敌。

晚上她和我一起做晚饭,吃过饭,她抱着小黎回,很温柔慈爱的眼神凝望着孩子,小黎回在她怀里,竟是出奇的乖巧,还朝她笑,我回头看到这一幕,心一紧,这是个多讨人喜欢的女人啊,连小婴儿都这么喜欢她。

“他长得真漂亮,看到他,我就能想象到他爸爸有多英俊。”她说。

我微笑应承,想到了卓尧俊朗的面庞。

躲在卫生间接卓尧的电话,声音放到最小,还不能惹起卓尧的怀疑。

他的声音很低沉,说:“曼君,这边的事有些棘手,我需要时间……”

“你需要时间处理,对么?”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了一下说:“医院怎么说的,是不是公司还有事。”

“是,总之,一个大乱摊子,周围虎视眈眈,还有,冯伯文和戴靖杰出狱了,举报佟氏企业税务问题,现在税务部门在查账,我妈心脏病也是因此气发,不过应该没事了,过几天办出院手续。”卓尧说。

我听到冯伯文三个字,立即就后背发凉,用心狠手辣厚颜无耻来形容冯伯文毫不过分,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搞垮佟家的企业,还有戴靖杰,他的外公是钟利涛,钟氏仍有庞大的家族势力,他们狼狈为奸,报复佟家,那么卓尧能不站出来吗?

“你安心做你的事,需要我来上海,就告诉我,不管怎么样,冯伯文和戴靖杰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你要注意安全。”我担忧冯伯文会做出疯狂的报复举动,而戴靖杰,毕竟是卓尧同父异母的兄弟。

挂了卓尧的电话,我马上就打电话给多多,我让她去上海,她的朋友关系多,帮我打探更多关于冯伯文和戴靖杰的动静。

“曼君,你放心,我明天就从香港飞上海,冯伯文那小子我会安排朋友调查,那个税务局的局长我看能不能约出来见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别急。”多多说。

她就是这点好,再吊儿郎当办起正事比谁都用心,真正的好姐妹。

“对了,多多,我在海边救了一个自杀的女人,我把她带回了家,你猜这个女人是谁?”

“谁啊,不会是袁正铭的老婆吧,哈哈,她死了我还有机会。”

“是……卓尧的前女友……欧菲。”我吞吞吐吐小声说。

“你疯了,你神经了,你有病啊,你居然……你居然救了你的情敌,你还把她带回家,你不怕她晚上别把刀砍死你啊,你引狼入室啊,阮曼君!!!”多多激动崩溃般尖叫。

 

“那我怎么办,我难道不管她任她自杀吗,那是一条人命啊,换做是你,你也不会这么做。”我对多多解释说,我想让多多清楚我没有傻没有疯。

 

第三章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人见人爱

爱过一个最好最适当的男人,我这一生别无所求

爱过一个最好最适当的男人,我这一生别无所求。

卓尧的手机,关机,他要是没有特别的事,是不可能关机的,他说过要让我随时能够联系上他。上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什么事端。

对,找季东,他一定清楚卓尧身边的状况。

季东的电话很顺利地接通了。

“喂,季东,我是阮曼君,卓尧的电话关机,他在你身边吗?”我焦急地问。

“哦……佟少手机关机了吗?那他可能在公司忙,手机没电了没察觉到,不用担心。”季东搪塞。

我只好说:“那你碰到他转达一下,让他回个电话给我,还有,让他注意身体,别工作到太晚。”

正好这时手机有新的电话进来,我对季东说我有电话进来,我接电话,让他挂吧。

“曼君,爆料啊,你猜我在叶老的寿宴上看到谁了!”多多声音像炸雷一样。

叶老的名气我做律师时就有耳闻,算是屈指可数的房地产大亨之一,多多还真是有本事,刚回上海就能混进叶老的寿宴中,她果真是朵不败的交际花。

“你怎么跑叶老的寿宴上去了,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不是拜托你帮我查我的事吗,噢,你贪玩。”我没有八卦的心思和她聊。

“我跟宋柏来的,宋柏是建筑师,在宋老的集团效力呀。我跟你说以下的话,但你得保证你有心理准备。”多多郑重其事地说。

我的心猛地收紧,全身紧张,问:“和卓尧有关吗?”

“嗯,现在宴会正在进行,叶老和林璐云坐在一起,像是要结成亲家,叶老说稍后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你知道吗,佟少和叶老的女儿叶洁白并排坐在宴会正中央的位置,环形的镁光灯灯光打在他们身上,难道……反正我急死了,先不挂电话,这边音响声音很大,你和我一起听听。”多多一口气说。

而我,从热闹喜庆的宴会声中,大约地听清了多多的意思。

我的卓尧正和另一个千金小姐坐在一起,灯光聚焦在他和她的身上,万众瞩目,他们是男才女貌,我像个卑劣的小三等着他的来电。

可我,不信。

我笑了,顿了顿,迟疑地说:“多多,别跟我开玩笑了,好吗,季东告诉我,卓尧在公司加班,怎么会在叶老的宴会上呢。”

“你不信我,除非有个长得和佟少一模一样连倨傲的神态都一样的男人,我正亲眼所见,半点假话,我自戳双眼。”多多信誓旦旦地说。

我的耳朵,如同被打了一针,疼痛,嗡鸣,我怎么会不信多多的话,她不会无中生有,而我怎么能不信卓尧,他说好的要我等他,他说他此生都不再离开我,你叫我怎么相信。

“他可能是要应酬,情非得已,公司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他是有求于人,才受制于人。”我沉默之后,清晰地说。他关机,连季东都骗我,这让我很难过,不管何事,都该和我说一声,不是吗?

“最好是这样,佟少没有看到我,他呀,还很绅士的样子照顾坐在他身旁的叶洁白呢,叶洁白是叶老的唯一女儿,四十七岁才生的叶洁白,算老来得子,以后叶老的家产都是留给叶洁白的,林璐云是看上这一点吧。哎,我看林璐云面目红润,一点也不像病人。”多多像个记者,给我做现场报道。

我听到电话那边忽然响起了很大的掌声,多多说:“叶老要宣布今晚的重要大事了,嘘,你自己听。”

掌声安静下来后,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说:“各位来宾,承蒙各位关照和厚爱,我们宏叶才有了今天的成绩。我一手创立宏叶至今,风雨四十年,摸爬滚打,不知不觉,人就老了,人活七十古来稀,今天是我七十寿辰,借此机会,我有两件事要宣布。这第一,宏叶董事长的位置从今天起由我的女儿叶洁白来接手。”

掌声再次响起。

“洁白留学回国后,跟在我身边打理公司已有三年,我也考验了她三年,我才放心把公司交给她,宏叶的将来,就看你们年轻人这一代了。也希望在座的各位,多多支持小女,谢谢!”

掌声起。

“这第二件事,就是小女洁白的婚事了。洁白今年24岁,已到婚嫁年龄,我最想看到的,就是洁白穿着婚纱,我能够在教堂里挽着她,亲手把她托付与人。我和林璐云女士相识多年,两家交情深厚,卓尧也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我很欣赏他。他父亲在世时,和我的关系就像你们年轻人说兄弟,好哥们!洁白和卓尧的婚事,我们父母先做主,就订了,订婚仪式择日举行。”

掌声不绝于耳。

我握着手机,开着扬声器,那边的掌声那么刺耳,锐利,卓尧,好像全世界都在为你和另一个女人的婚事鼓掌。

相形见绌的是,我们俩在一起,能为我们祝福,鼓掌的,有几人?

 

我们是不被祝福的一对人。

我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还不死心的握着手机,那边的欢喜声不断传了过来,眼泪大颗涌出,用手背一次次拭去,那是个与我无关的世界,有无数的欢声笑语掌声飞了出来。

“曼君,你都听清楚了吧,叶老一心想纳卓尧为婿,林璐云想攀附叶家的势力,二者一拍即合。不过那个叶洁白,要是知道你和黎回的存在,还会订婚吗?曼君,你应该来上海一趟了。”多多劝说。

那个男子,人见人爱,他的身边,怎会缺少想要嫁给他的名媛贵族,就算叶洁白知晓我的存在,知晓小黎回的存在,那又能怎样,我有什么可以争的,我只想得到卓尧亲口的答案。

我在说服我自己,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他不想的,我要相信他对我的爱,是啊,每个女人都会爱他,可他爱的只有我一个女人,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分离和考验,好不容易在小渔村有了家,一家三口,我们怎么会轻易分开。

幸福来得太不容易了,仅仅维持一年,一年,还不够我爱你万分之一。

卓尧,我们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是老天在惩罚我吗,惩罚我的高攀,惩罚我的自不量力,我的自私和奢望,我不要你的身家背景,我要的只是你,哪怕是一无所有的你,为什么,都这么难。

我不再是两年前的曼君,我可以说走就走,一个人从上海到武汉辗转去巴黎,逃离你的身边,那样不管不顾,而今,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不能剥夺孩子需要爸爸的权利。

就算我是坚强的小漫画,我可以没有你,那么,小黎回呢,他很快,就会喊爸爸了。

“曼君,你别再犹豫了,我给你订机票,你收拾行李就准备来上海,我看你再不来,佟少就真对那个叶洁白有感情了,自古男人都如此,林璐云根本没病,说不定佟少欺骗了你!”多多十万火急地说。

手机还开着扬声器,喜庆,壮大,隆重的场面,想必去的都是非富即贵,卓尧已经一年多没有和这类人接触了,他远离都市,再次回到上海,他的心,难道就无法回到小渔村了吗。

我和卓尧曾一起看过一部叫《幸福》的电影,林秀晶饰演的女人在山村疗养院里爱上了一个男人,他们在那个乡下相爱了,一起在山上摘野菜,菜花,亲吻。女人患有肺癌,男人患有肝癌,他们是在疗养院里度过剩余时光的癌症患者,就那样相爱了,住在乡下一个小小的房子,每天种种菜、上山采药,锻炼身体。这样的日子维持没多久,男人的肝癌奇迹般好了,此时男人的前女友从首尔赶来乡下。男人的心就被带走了,也想离开乡下回到首尔。男人去了首尔,留在了前女友的床上。男人迷恋都市的纸迷金醉,离开了乡下的女人。后来,女人跑了很久,躺在路上痛哭,恨不得哭死过去,不久,她在乡下死去。

看完那个电影,我哭了,也许是影片中的林秀晶过于让人心疼,她和我一样瘦弱并顽强,我问卓尧,他有天会不会怀念上海的灯红酒绿,离开小渔村。他紧紧拥着我,说不会,他不会把我一个人留下,不管去哪里,都要在一起。

我怎么可以这样想,把影片中林秀晶凄凉的下场,想到了自己身上。

卓尧不会那样,他十几天前还睡在我身边,他强烈的爱,我都感觉的到。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任由那边的声音传来,我坐在地板上,双膝曲起,我抱着自己的腿,无声无息地哭。

哭声,像极了影片里林秀晶的哭声。

卓尧,你听到我在哭了吗?

“现在,有请佟氏企业副总裁佟少为宏叶集团总裁叶洁白发表爱情宣言!”一个吐词过于标准的男人声音。

掌声雷鸣般响彻。

我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两个总裁,真是门当户对,大有前途,卓尧,我想听,你会以怎样的话语和笑容对另一个女人表白。

“有些话,在这里,不方便说。”卓尧的声音,低哑的嗓音,让我一刹久违的声音,他还是老样子,回到那个圈子,他就很冷清,惜字如金。

“佟少,是不是怕我们听到,想对叶总悄悄说啊!”有人在笑着起哄,气氛一下就被烘托起来,本冷场寂静的宴会又笑声不断。

“他还算有良心,没有说什么,不然啊,我就当众揭穿他!”多多气愤地说。

“众位,今晚的主角是我的爸爸,大家,就别再捉弄我和阿MAN了。”一个好听的甜美声音,她是,叶洁白。

MAN,卓尧的英文名字,洁白称呼他为阿MAN,那么温柔亲昵。

她已懂得替卓尧解围了,大方得体,处事不惊。

我显然,败了一截。

 

多多没好气地说:“狐狸精,白长了一张清纯脸。曼君,甭怕,你到上海了,我同你一起去宏叶找这狐狸精,把孩子带着,在宏叶大闹一场,我让宏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老总是狐狸精。”

“姑奶奶,你小声一点,小心被听到把你丢出去,幸好坐在最外面。”一个男人紧张兮兮地说。

“喂,宋柏,你插什么嘴,你是怕得罪你的老总丢工作是吧,曼君是我好姐妹,都大难临头了,你还顾着你自己的饭碗,你给我闭嘴!”多多凶悍地教训宋柏。

他们的争吵让我更加崩溃,我悄然地挂了电话,关机,孩子在甜蜜的熟睡,他平稳的呼吸,我给他掖了掖被子,关灯,窗外是无边的黑暗和孤寂的夜。

夜里,我竟睡去,睡在冰凉的地板上,直到冻醒,连梦都没有一个,如果可以做梦多好,我倒可以在梦里放声哭泣,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凌晨,楼下客厅的电话座机“叮零零……叮零零”响起,划破了黑暗的沉寂。

还会有谁在半夜里给我打电话,我不想接,但怕吵醒孩子,不想开灯,无法面对灯光下颓废的自己,摸着黑下楼,接了电话。

“喂,哪位?”我声音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到发不出正常声音,我清了清嗓子,重复了一遍,这只是比第一遍更大声的沙哑。

“曼君,是我,怎么手机关机了,我担心你,你的嗓子痛吗,着凉了吗。对不起,没有给你打电话,太忙了,今晚喝了一些酒,头疼。”他的关切和往常一样,一连串的体贴,情绪平静得像那个宴会上的男人不是他。

他问我怎么关机了,他怎么不说他也关了机。

我能说我对他没有一点点的抱怨和责备,那是不可能的,他没有主动解释,他还在隐瞒。

当我,是傻瓜,卓尧,我不是你的小傻瓜。

“我没事,大概是夜里着凉了,头疼就少应酬一点,下次忙,就让季东打个电话和我说一声也好。太晚了,你早点睡。”我像一只母鸭子,嗓子沙哑不清,眼泪扑通扑通般落,装作什么都不明白,只想好好和他说句话。

如果真的要争吵和计较,我宁愿是面对面,在电话里叫嚣,毫无意义。

是谁说的没有人可以重要到让我欺骗小漫画,是谁说在饭局上遇到殷勤的女人他就会转动无名指的婚戒,提醒对方自己是有妻室的男人,是谁说永远永远不会让我找不到他,我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听到他说我爱你。

看了太多的类似剧情,男人在婚后会和婚前发生很大的变化,不再宠溺妻子,不再专一,不再好脾气,但,卓尧和我从未有过变化,在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中,我们更加情深。没有一点的征兆,除了那个白花花空间的噩梦。

漫长的夜,无边的胡思乱想,脑中穿梭着我和卓尧的那几年,从初见的第一天,他坐在车里,微怒的脸,他把赤脚的我丢在公路,他在宴会上误认为我是拜金女对我不屑一顾,在他的公司当众戳穿我的案底并解雇我……然后,我们像特别自然的就相亲相爱了,他总会悄悄跟在我身后,不言不语,静静看我。

想到这里,我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每当想到我们的过去,我就无比坚信我们的爱,他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他怎会不坚定呢。我回房间,钻进被窝,窗外的天空已泛白,不管几点,我要忘掉,忘掉对他的怀疑,忘掉叶洁白,乖乖安心等他回来。

早上被小黎回的踢腿动作惊醒,他在穿上伸伸手踢踢腿,我趴在他身边,凝望着他,卓尧的缩小版,我的小小卓尧。

“小宝贝,你相信爸爸吗?他那么爱你,怎么不会不要我们呢。”我说。

眼睛很痛,昨晚多多的那个电话,我多希望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卓尧还是我亲爱的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是夫君,一丈之外就不是的,这是谁的理论。卓尧远在千里外的上海,他还是我的丈夫。只是,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没有得到法律上的认可。

我曾是律师,我清楚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从事实和法律上来说,毫无意义,假使他明天娶新妻,我也无权干涉。这不能怪卓尧,是他母亲坚决发对我们的关系不拿出户口本给我们办理,卓尧甚至都安排过民政部门的朋友试图不用户口本就办理,可他母亲早就提前做好了工作。

我也阻止了卓尧用别的途径来办理结婚证,那时的我,真觉得结婚证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多重要,感情不好了,就算有结婚证,还可以办离婚。

只是对于孩子的身份,终究是一种亏欠,我的小黎回,不能背负一个私生子的身份。

如果我,听多多的话,带着小黎回去卓尧上海的家,再见见他的家人,搏一搏,得到他家人的认可和成全,小黎回这么可爱,长得和卓尧小时候一模一样,说不定林璐云会喜欢黎回就默许了。

但,卓尧没有提出让我去上海。

 

我冒然去,至少应该和卓尧说一声。

手机开机,收到了两条信息,先看到的是卓尧昨晚发的,简短的一句话:曼君,我醉了,闭上眼都是你的笑脸,想听你的声音,哪怕你骂我。

我盯着这条信息一字一字地看,生怕漏了一丝他的温柔,看过一遍,再看一遍,在心里默念。

他醉了,想到的都是我,我心疼了,责怪自己不该不多理解他,一定是应酬需要,公司遇到了麻烦,税务部门要来查账,冯伯文和戴靖杰还咬着公司不放,多面夹击,他有他难言的苦衷。何况昨晚的宴会上,我也没有听到卓尧对那个叶洁白表露爱意。

男人的逢场作戏,女人要适度体谅,不能小题大做兴师问罪,最后只会让假戏真做了。

我不会那么傻,我不在卓尧身边,不能把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叶洁白是喜欢卓尧的,那样亲昵的称呼,一个端庄淑女是不会对自己不钟情的男人说的出来的。

好像他们还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阿MAN,洁白喊卓尧的英文名,声音动人。

很多事,先是动情,再动人。

我把白面包涂上奶酪和草莓果酱,咬上一口,酸酸甜甜,面包吃到肚子里,咕咚一声,才知自己有多饿。翻开第二条信息,是一条彩信,我咬着面包,等待彩信的加载。

小黎回在沙发上玩积木,那些积木是卓尧在海边便利店买回来的,他有洁癖,特别是孩子用的东西,他总是用白色干毛巾擦拭一遍,放在阳光下晒一晒。

一想到白色,就会想到那个叫叶洁白的女孩。

我想我此后要对白色有阴影了。

当彩信加载完成,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帘,有两张照片拼凑在一起形成对比,一张是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一袋珍珠行走在沙滩上,还特意取了我一个动作定格,让照片上的我看起来像是很艰难辛苦。旁边的照片,是卓尧和一个漂亮高贵的女孩并肩坐在豪华宴会上,他穿的不是我给他准备的衣服,很隆重正式的穿着,那么老气传统的西装他也能穿得英俊逼人,他端正坐着,不苟言笑。他身边穿白色礼裙,脖子上戴着珍珠钻石项链的女孩,是叶洁白。

她笑意盈盈,牙齿洁白,皮肤洁白,笑起来弯弯上扬的半月形眼睛,甜美,高贵,像个公主。

王子和公主,他们坐在一起,就是童话。

我端详着他们坐在一起的样子,好不羡慕,卓尧,你离了我,能找到比我貌美如花的女孩,而我,还能遇到如你这样的男子吗?

你说的,爱过你的女人,再也爱不上别人。

有很多很多女人爱你,我只是其中的一个。

做着粗活穿珍珠项链的我与你身边戴着昂贵的珍珠钻石项链的女孩,在一起比较,小漫画,真快是是老漫画了。

我坐了两年牢,一段失败的感情,吊销律师证,颠沛流离独自流荡几个城市,失明了十个月,生了一个孩子,我的经历,丰富得像一张千疮百孔的布帛。

发来彩信的号码很陌生,不过不用去猜测,冯伯文发的,他就是想让我伤心,离间计。

照片下面还有一段话,很小的字体,我仔细看,是这样写的:

照片像素够清楚吧,觉得看得不过瘾,我还有高清照,当你看到这条彩信时,这两张照片正在杂志的印刷厂连夜印刷,很快,佟卓尧就会背负一个脚踩两只船的负心汉罪名,他的名望,他的声誉,他的公司,还有他妄想和宏叶联姻搞垮我,都要毁于一旦!

冯伯文的阴险手段不亚从前,他好狠,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失去的东西总把罪责归于他人,自私,卑鄙。我曾爱过的他,想想就厌恶。

多少个女孩,年少无知都爱过一个王八蛋,那时的我们还不懂爱,孤单,很想有个人陪着看场午夜电影,睡前打电话说晚安。那个王八蛋弥补了我们的空白,他的甜言蜜语让我们昏头转向,我们以为那就是爱情。我们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殊不知,王八蛋的天性就是够混蛋,欺骗了我们最初对爱纯真的向往,还一再妄图掌控。

感谢这个王八蛋,因为他,我才知道,后来我遇上的卓尧,是怎样的值得和珍贵。

抱歉,混蛋,女人不再隐忍。

你若阴险,我必凶残。

冯伯文,你是忘了我是说过的话吗,你的那些罪证还在银行保险箱里,唯独我能取出来,只要我把那些证据提交到法院,我看你嚣张到几日。

 

我不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哪怕他冯伯文对我不仁不义,我也从未想过要推翻当年自己的口供,但,他敢做出伤害卓尧的事,我绝对不姑息。

 

第四章 我在你背后哭,没有人听得见

真正的气质男人,就是那种走入人群之后,人群都为之安静,仰望

醒来,晴天,委托多多替我照看小黎回,叮嘱了几遍照顾宝宝的细节,我换上多多给我找来的性.感修身豹纹短裙,黑色大衣,长筒皮靴,从未这样穿扮过,多多说既然要给他一个惊喜,就该把惊喜的星级指数放到最高。

开着多多的宾利,放着一首摇滚歌,先去银行,取出那份可以指证冯伯文的证物,把证物交给卓尧,想必佟氏企业正在接受税务部门的调查,林璐云偷税漏税不是一年两年,她野心大,这一次要真出了事,卓尧定要替他母亲承担。

有冯伯文的把柄在手,我想事情大可还有转机,冯伯文当我是在编谎话匡他威胁他,他要是看到我的证据,他还敢不退兵三尺。

等红绿灯时,那么巧,我竟看见了站在路边斑马线的毕苏生,很久没见了,要不是他独特的艺术家气质,我想我是认不出他来的,他蓄着一小缕胡子,左手腋下夹着一个空的纯净水桶,衣着破败,颓废站在那里,绿灯了,他也不走,站着一动也不动。

反而红灯一亮,他倒要走了,险些被车撞到,我吓了一跳,他简直是僵尸的精神状态。将车开到不远处的路口转弯临时停车,打开车门,喊他的名字:“毕苏生!”

他没有反应,周围人都听到了,他不可能没有听到,难道是我认错了,我又喊了一声,他还是头也不回。

车来车往,我就那样,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提及我就会心疼。

“静安!”

他回头了,那么慢速的回头,像是在另一个时空被召唤了回来,他望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微驼的背,沧桑的身影,叫我在这个冬日的清晨,悲凉欲哭。

我们在一家蓝湾咖啡坐下,他沉默着,直至坐下,我要了一杯蓝山咖啡,他点了一份豆花鱼,豆花鱼,是静安爱吃的一道菜。

面对面坐着,他的样子,是我见过最悲伤的面孔。

我曾坚决的想过,要是让我再遇到毕苏生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打得他面目全非,再让他在静安的墓前跪上一天一夜。

此刻,我想我大概是无法感同身受毕苏生失去静安的悲痛了。

良久,他望着豆花鱼,眼泪滚落,手掌捂住眼睛,肩膀在轻微颤抖,他的手背上布满了条条干裂开的血口,他断断续续地说:“静安……死了……你离开上海没多久,她就……死……”他说不下去了,就用沾满泥土的袖子擦眼睛。

好可怜,我想他是我见过最悲伤的男人。

静安,你见到了吗,你心心念念的苏生,在你死去两年了,还是会难过一塌糊涂,你见到这一幕,你会心疼不已吧。

“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迟……静安已经走了,回不来了,她走了两年,你就这么颓废糟蹋自己两年,你对得起当初用生命来护着你的静安么,当初……你不背弃她,不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现在,就不会有现在……”我说着苏生,泪流满面。

“我该死,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皮厚骨粗,刀扎入我的身体不会有什么事,她那么弱,那天她还生病发了高烧,没有吃一点东西,我连水都没有给她倒一杯……”

“好在,你都知道。静安为你做的,你都知道,你还能对她念念不忘,这够了,你要好好活着,活成静安想看到的样子。”

他缓缓地点头,也许他无法明白,也许他无法原谅他自己,他从破旧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对叠着,他小心地打开,看得出来他很爱惜很在意这封信。

他把信递给我,信纸是传统的白底红线条的信纸,发了黄,犯了旧,我以为这是静安写给他的情书。

打开一看,是静安的遗书。

傻傻的静安,像是预料到自己有天会死在毕苏生的前面,她早早的安排好了后事,我想那时的静安,就算没有发生替毕苏生挡一刀的灾难,她也没有准备活多长久,她会在亲眼看见苏生幸福之后自绝。

苏生,记得爱上你那年我18岁,我用了两年时间终于让自己相信一个事实——你不爱我。此后,我就很努力工作挣钱,我想要存够一百万。一百万不多,你可以买房娶妻生子,不要辜负下一个女人了。好好待她,把你没有给我的爱统统给她……死亡对我来说不可怕,而我最担心的是,我死了,你怎么办?好在,我给你存了一百万。苏生,我想要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爱上你,陪伴你,有机会成为你的妻子,即使离婚了,你还会回家来看看我,吃我做的饭菜,喝我煲的汤,给我一个拥抱,对我而言,这已足够……

静安的遗书,让我在悲伤之后,想了很多,我们都以为我们爱得很伟大,可这样的静安,告诉我,今后,该怎样去爱卓尧。

而我,能做到坦然看着卓尧和别的女人幸福吗,不管是欧菲,不管是叶洁白,我能够做得到吗?

 

苏生走了,没有告诉我去哪里,静安死了两年,他依旧这样悲伤,他也不算是无情无义,多少男人,在女人死后不久,娶了一个又一个,但,这并不是不对。我在想,如果我死了,卓尧会悲伤多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他曾说他和他的情人是桐花万里路,我不过是万里路上遥望他的一棵树,即使他和我连朝语不息,还有那么多的桐花在等待他。

起初清晨那激动的心,竟跌落谷底,我是个永远都没有危机意识的女人,过于自信,我要见他,要他的解释,要他亲口告诉我,他爱的只能是我。

在银行保险柜取到了重要的证据,收在包里,小心翼翼,关系到佟家生存攸关的问题,我在想,要是我可以解决佟家这次遇到的麻烦,是不是卓尧和叶洁白的联姻就可以取消。

只要冯伯文在税的问题上不再闹,摆平有关部门,佟氏企业就可以平安无事。

走出银行大门,一辆银色车上下来两个双手交叉放在腰际的墨镜男,其中一个打开车门,对我说:“阮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我抓紧了怀里的包,生怕是遇到了抢劫,但对方既然能够叫出我的姓氏,想必是熟人。

谁会消息这么灵通,我一到上海,就要见我。

我以为,是卓尧的母亲林璐云。

我坐在后排座位上,左右前后都是冷清不语的男人,我警惕地问:“你们最好别乱来,银行门口有监控,我若有不测,警察可以第一时间查找到你们。”

开车的男人语气冷漠地说:“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放心,不会对你怎样,只是你的一位老朋友,想要见见你。”

车停在我很陌生的一栋大厦门口,上了电梯,22层,进了一家新开的公司,公司进门的Logo,我熟悉,是冯伯文的公司,这个Logo是当年我设计的。

难道他早就派人跟踪我,我包里的证据,是不是他此次见我的目的。

冯伯文的新公司俨然成立不久,或者说,公司里没有一个员工的身影,我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绑架我?应该不至于,他不会那么傻,他说他要做良好市民,怎么会用做坏事的表象来做坏事呢。

他只会用做好事的表象来做坏事,这是他一贯作风,阳奉阴违。

冯伯文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我,我环顾他的办公室,死气沉沉,他还是那么虚伪,想尽一切办法把办公室布局得豪华气派,不过,是个皮包公司,他目的就是联合钟利涛和戴靖杰来对付卓尧。

“你果然来上海了,戴靖杰说用这一招对付你,你肯定要来上海,没想到,你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东西取了吧,我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不动手,你自己交出来吧。”冯伯文没有转过头,声音阴沉,威胁。

我恍然回悟,上当了,不能让他得到那几张指证他的证据,我故意扯开话题说:“冯伯文,我们两年没见了,你就用后背对我说话吗,至少,你也该给我沏一杯茶。”我说着,小心地把手伸入包里,将证据拿出来,轻轻放在地上,用脚踢进办公桌下面。

冯伯文是想不到我会把证据藏到他办公桌下的,我只要争取时间,就能悄悄拿回来。

“可以,只要你乖乖交出来,我当然愿意用我英俊的脸对着你说话,并且,给你沏上等绿茶,我没忘记,你爱喝绿茶。”冯伯文转过脸,白色的西装被他阴邪的笑容糟蹋。

在他望见我的那一刹,他的目光里有些异常,他愈发像一只狼。

我穿着豹纹短裙,黑大衣,长皮靴,只为给卓尧一个惊喜,没想到,却被他尽收眼底,我暗暗后悔,仍装听不懂他的话,说:“你要我交什么,我不欠你的,冯伯文,我今天来这里,是警告你,好自为之,停止你脑中想做的事,这对你没有好处。”

“曼君,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性格,我认准的,会放弃吗。噢,对,我放弃了你,不过没关系,拜佟卓尧所赐,我离婚了,你要是想跟我重归于好,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不如,交出东西,免伤和气。”冯伯文站起来,皮椅还在转动,他朝我走来,皮笑肉不笑,面目分外可憎。

“站住!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我指着冯伯文的脸,对他的厌恶,若他再靠近,我真有开窗纵身一跃的冲动。

“我仇人太多,这个窗户外面有防护设施,跳下去,也不会受伤。”冯伯文嘴角一抹阴冷的笑。

“该死的你给我滚远点!”我粗口对他大吼。

“哈哈,曼君,你还是像从前那样可爱,那样傻。”他哈哈大笑,得意地走到办公桌前,他做了一个弯腰的动作。

 

他弯腰,很顺利地捡起了最为重要的证据。

我惊得不轻,他明明是背对着我,却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冯伯文举起一部手机,按了一个播放键,里面重复着我和他刚才的对话,他说:“我的办公室里,有监控的,你抬头,正对着你,我的手机和这个监控是并联的。曼君,你的样子,真可爱。”

他从桌上拿起打火机,一手紧握着几张关键证据,他打算烧毁证据。

我必须阻止,就算拼了,也要把能指证他的有力证据拿回来,没有考虑太多,冲上去,先死死拽住他拿打火机的那只手,用力掐,他痛得甩开了打火机,而我,连同打火机一起,跌落在地上。

咔嚓一声,是裙子裂开的声音,我忍着痛站起来,捂着裙子破了的地方。

冯伯文,已把那些证据付之一炬,脆弱的纸,烧得只剩下一个角,他扔在地上,很肆意地笑。

我红了眼,对他的仇恨快要爆炸,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但,不能,我还有小黎回,我不能让他失去妈妈。

“我劝你放弃和我鱼死网破的念头,你我不一样,你有儿子,你心里根本放不下佟卓尧,我不同,我不怕身败名裂,我不怕头破血流。不如,我给你一个建议。”他手抚摸着下巴,猥琐地看着我,说:“你生完孩子,身材恢复得不错,比以前丰满了嘛。今晚,你把我哄得开心,伺候舒服,我就对他网开一面。”

和这种无耻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没想到,这副嘴脸,我竟曾为他着魔。突然对自己生了莫大的怜悯之心,我爱过这样卑鄙的混蛋,想想,就恨自己,一失足,千古恨。

“我彻彻底底明白自己当初错到什么地步!你好下贱。我本想和你谈判,只要你放过佟氏,远离戴靖杰的复仇计划,我会把当年的证据交还给你。牢嘛,两年我都做了,我没想过送你进去。既然你做绝,那你最好思量你下面的每一步路,卓尧有任何事,我不会让你下半辈子好过。”我说完,没看他一眼,摔门而出。

走出来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曾经爱过这个男人,尽管我早已释怀,当他面目狰狞厚颜无耻,我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当初的执迷不悟。

我比静安还要傻多少倍啊,至少,苏生只是薄情,本质不坏。

那两年牢,做的真他妈的一文钱不值,阮曼君,以后再也再也不要提起,想起,承认和冯伯文的曾经,从现在起,是仇敌。

想到卓尧温暖的笑容,让我觉得生命的真实,他和孩子,是我坚强再坚强的最大支撑。他待人总是清凉如水,独独对我,亲密无间,热诚欢好。想着他的好,想马上和他见一面,扑到他的怀里。

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看着指示灯从负一楼停车场一层一层往上窜,我急切地想要快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生怕冯伯文这个凶灵般人物伏出来。

电梯叮铃响了一声,银色的门拉开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像是阔别已久的卓尧。

他从电梯里走出来,面庞清俊,高大颀长的身形,白衬衣,深蓝色西装,袖口有两排纯金的纽扣,冷清深沉的模样,他的气场就是这样,出现在任何场合,总能让人群安静,所有的耀眼光亮都震荡开来。

他身上的光芒,像春日,我们终于离得很近,渴盼他会像往日那样望着我微笑,张开怀抱,嗓音低沉温和说:进来我怀里。

我想起三年前,我们分开,好久不见,他的车每晚都停在我公寓楼下,车灯闪烁,他坐在车里抽烟,正巧我下楼去便利店,我一出来就识出了他的车,他转脸,也看到了我,他打开车门,大步向我走近,紧紧拥抱住我。他低俯吻我的脸,生命仿若一下完整。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与他重逢,我凌乱不堪的衣衫和发丝,裙角破裂,我捂住脸,站在他面前,笑着流泪。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脸上,没有出现我期望的笑容,他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我,陌生的令我害怕,他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我,看我的狼狈,看我的衣衫不整。

我一下子,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他见我这个样子,生了误会。然而,卓尧,难道你不是那个最疼爱我信任我的人吗?你怎么,用这样的疑惑眼光来审度我。

我低头,咬了咬嘴唇,深呼吸,转过脸,看向左边。

他不言,我不语。

沉默过后,他轻声说:“曼君,你可知道,你让我失望,并且,心痛。”

需要解释吗,卓尧,旷日持久的相爱,我们之间应该是清净无碍的,纵然我不解释,你亦不会怀疑。此刻的你,像俗世的男子起了疑,吃了醋,生了气。我只是,恰巧在冯伯文这里,遇到了你,冯伯文,曾是我的旧日恋人,所以你,恼怒。

他的话语,已经是恼怒,因为那股心痛,他才会轻声说。我宁愿他勃然大怒,对我大吼,我好可以和他吵一架之后拥抱。

 

卓尧,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你,你知道我是为了你,但你以为,我用那种方式在帮助你。

电梯门再一次叮铃一声,怕人瞧见,我低头,长发垂落,该怎么收拾残局,来上海之后发生的事和我来之前在小渔村幻想的相差万千距离。问题,是不是都出现在我这里,我反省自己,换位思考,若使我变成卓尧,我会不会,气恼。我在为他找借口,为他开脱,只因他在乎我。

“阿MAN,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啊,对不起,我在停车场反复找,还是没有找到你的戒指。”甜美的声音,即使是道歉,也能娇滴滴,她是叶洁白,我不抬头也能猜到是谁。

我看了一眼卓尧的左手无名指,空荡荡的,他遗失了我们的婚戒,心脏上传来的刺痛险些让我弯腰捂住心口。丢失了婚戒,是不好的征兆,呵,不算婚戒吧,我们也没有正式登记结婚。

“没关系,别再找了,我们进去吧。”他毫无责备的意思。

他说过的,任何场合和应酬,他都会戴着那枚戒指,时刻提醒身边的女人,他是个有妇之夫。那枚戒指,尺寸正合,那么牢牢套在他的无名指上,怎么会弄丢。

我竟然,卑微到连头都不敢抬,我的目光正好落在叶洁白挽着卓尧的胳膊上,那个位置,我以为站的只会是我。

心脏不合时宜的加剧刺痛,我是有了心脏病吗,怎么每次都会绞痛成这样,我捂住了心口,毫无准备地弯身蹲了下来,额上大粒大粒的冷汗直冒。太像演戏了,观众或许会觉得不如晕倒下去,那就更有好戏看。

原谅我,疼得慌。

疼得,麻木不仁。

远处,传来这样的歌声“我在你背后哭没有人听得见压抑也是种幸福我已经能体会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作为我后退的理由……”陈震东的《你是我的》唱的我此景凄凉。

我心口痛得蹲在地上,我的身边是他挽着别的女人。

佟卓尧,你可知道,你让我绝望,并且,心寒。

所托非人。

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我就站在你面前,我真的半点也看不出你和叶洁白只是演戏,她挽着你,比我还理所当然。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叶洁白退了回来,蹲下身子,很柔和的关切。我看见了她的手指,细细长长,指甲做的很漂亮,绘着细腻的图案,镶着钻,粒粒都是南非钻石。连指甲都做的如此昂贵精致的女孩,我第一次遇见。

传说中的公主与灰姑娘,噢不,我不是灰姑娘,我是灰大婶了,同叶洁白比,我年纪比她大,她和卓尧一样锦衣玉食,而我,出生小渔村,饱经沧桑,相形见绌下,不需要看脸蛋和身材,只比手,我就自卑了。

卓尧,你领了这样一个公主来我面前,再骄傲自信的曼君,也会卑微了,你知吗,那是因为挽着你的是她,不是我。

我摇摇头,咬紧嘴唇,强忍着痛站直身子,装作没事,按电梯,电梯很争气地迅速开门,我像逃命一样钻进电梯,疯狂地按一楼的数字键。

电梯门关上前,我都不敢看向前方,害怕自己会失态。我听到叶洁白委屈地对卓尧说:“这个人真奇怪,我也是好心。”

我在最后电梯门仅有一小道缝隙就合上的那一瞬间,望向了前方,我看见他的侧脸。天涯海角,过树穿花,那么多陌生的城市走过后,他还能找到我,可现在,隔着一道电梯门,却遥不可及,犹如隔着千山万水。

我没听到卓尧说什么,他有否萌生一点点心疼。

电梯下沉,下沉,我的心脏连同着堕入谷底,把我和他越拉越远,他没有追出来,手机在电梯里没有信号,我甚至还心存幻念,他会传短讯给我解释。

走出这里,那种刺疼消失了,如被下了降头之后获得逆转挽救。

寒意侵袭,这样衣衫不整走在路上,招人非议,我拦了一辆的士,去取了多多的车,开车满大街的转,转了几条长长的街道,还路过以前送外卖的街,路过那家麦当劳,找地方停车,披了一件多多放在车后座上的披肩,进了麦当劳。

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阳光斜照,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送外卖电动车,一个二十岁左右送外卖的女孩戴着红色的头盔,我朝她微笑,她多像当年的我。

我仰头看对面那栋大厦,三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他总去那栋大厦的最佳位置,来看我在麦当劳忙进忙出的身影。

那大约是再也回不来的感觉吧。

 

看了太多的类似箴言,大意就是男人在得到女人之后,心理就会发生变化,得到了就不珍惜,会开展下一个追求目标,男人喜欢把得不到的东西变成得到的东西,他们享受的是征服的过程。

 

第五章 我想哭,你可不可以暂时别要睡

【内容】:

黎回,爸爸的胸膛很结实,爸爸会保护我们,妈妈曾经是个胆小鬼,但妈妈生下你之后,变得很勇敢

车驶进地下停车场,光线暗了下来,安静,恍惚不清。我的右手顺着他的肩膀攀上他的面庞,在我失明的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他不得不离开我,我在黑暗中抚摸着他的脸,把他的模样刻入记忆。

在那段日子里,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最开心的事就是做梦,因为在梦里,我是看得见的,我能清楚看见卓尧的笑容,我跑到他怀里,他摸摸我的头,醒来,抱着被子轻轻地哭。

“卓尧,公司还有哪些困难,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虽然我对于佟氏整个庞大的家族企业是微乎其微的,不过,我很想帮你。她能帮你,我也能。”叶洁白有地位有势力,而我,却有随时都愿意为卓尧冲锋陷阵的勇气。

他停车,开车门,抱着黎回,牵着我的手,说:“你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黎回,替我守护这个最温暖的家,等我在外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累了,回来这里的时候,你给我温柔的怀抱。”

“就这么简单?”我愣愣地,问。

他笑了,摸摸我的头说:“这已是最艰巨的任务。”

他笑了两次,英俊的骄傲男人,笑容明朗的样子那么纯真,一点都不像正襟危坐在办公室里接受采访时熠熠夺目的佟少。上第五个台阶时,我走上前,挡在他面前,说:“不许动……我要吻你。”

“不怕被人看见吗?”他原地不动,乖巧地说。

“这里哪有人,以前就算是在人来人往的路上,你都会吻我的。”我撅着嘴,抗议着。

“好,那你吻吧。”他眨眨眼,闭上眼睛。

每次都是他俯身吻我,这一次,我站在更高的台阶上,视线和他齐平,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唇贴着他的眉心。松开他后,我看见黎回正望着我笑,我跑上去按电梯,羞涩低头。

“就这么简单吻一下吗?”他故作不满,皱眉,像是很吃亏。

“不要,我忽视了你怀里的小家伙,不能把儿子教坏噢。”电梯门开,我问他几楼。

“22楼”他说着,看了一眼腕上手表的时间。

“卓尧,你要是还有事的话就先走。”我极违心虚伪地说,狡黠的眼神,其实,今晚很想他留下来陪我,在他怀里酣睡到天亮。

“不,今晚我在这里,哪也不去。”他看我一眼,骄傲得要命,随即笑了,把我往他怀里一揽,极不正经地冒了一句:“喂,小干柴,今晚烈火哪都不去。”

“不许教坏儿子。”我在他手心上轻轻打了一下,他的眼神传递给我他刚才看手表的原因。

明天天亮他就要走,他看时间,是觉得这一晚的时间太短暂,短暂到我们吃一顿晚饭,照顾好儿子睡下,缠绵悱恻,拥抱着说说话,时间就到了。

十几个小时,我只想争分夺秒得拥有他。

明天过后,他也许还是挽着叶洁白,遇见我,好似不相识。他没有主动提外界纷纷传道有关他和叶洁白订婚的事,他不解释,因为,这是真的。

不去想明天过后,以下的十几个小时,他是属于我的。

贪恋此刻的相聚,快活时日。

电梯在22楼停下,我看着红色的数字“22”,心刺痛了一颤,极莫名的,不该的刺痛,我迟疑半秒,跟着卓尧走出了电梯,他看我异样,柔声问:“哪里不舒服吗,明天下午我预约了林医生,他从国外回来,知名心脏科医生,我们去看医生。”

他是记得我心痛的样子的,那个电梯上的“22”,让我想到在冯伯文公司的“22”层电梯口,对于我来说,这个22层的高度,是电梯带着我的心堕入谷底。就好似这22层距离,是天与地之遥,我下沉,下沉得离他很远很远。

卓尧说的林医生,我早几年就听说过,著名的华人心脏科医生,在伦敦开了一家私人医院,专为豪门贵族开设的医院,但,他同样也收治了很多无钱看病的患者,他的照片登上赫赫有名的国际人物期刊,是个奢华而悲悯的医生,神秘色彩很浓厚。

林医生亲诊,费用很高吧,太奢侈了,我的心脏强壮得很,只是每次到了卓尧这里,心脏就会动不动就自己拿刀尖戳自己,是心对自己的自残。

“我很好,没有病,那个林医生,不像医生,倒像所有医患的偶像,他亲诊,很贵吧。”我小心翼翼问,心里估算着,怎么也得好几万美金吧。

卓尧拿出两串钥匙,一串递与我,一串握在手里开门,说:“他是我留学期间结交的最好朋友,他不会和我谈钱,相反,我这次请他回来,除了为你的健康,他还肩负重任。先不提这个,明天和他见面再说。”

 

进了这个属于我们“临时”的家,我顿时,被眼前的装潢所打动,这简直是翻版的渔村复式小楼,客厅窗帘,沙发,地板,红酒架,吊灯,地灯,茶具,全部都和小渔村的家一模一样。

“卓尧,我们这是,搬家了吗,连渔村的小楼都搬来了,只是把它嵌入了这栋大楼里。你的咖啡壶,还有我插花的花瓶,不过这个沙发是新的,没有小黎回挠的痕迹。”我欣喜地说,转个圈,进了厨房。

厨房整洁有致,微波炉,烤箱,果汁机,连洗碗的毛巾都是海绵宝宝的花样,一模一样,这就是我们在小渔村的家,餐具都没变,那些瓷碗瓷盅,描画着禅与莲的竹木筷子。

一切,仿佛没有变过,我身在上海,却住在渔村的小楼。

这儿,是家。

“尽可能让季东安排复原装修,装修材料全部是最好的绿色材料,季东请专家来检测过甲醛等有害物质指标,可以安全居住,不会损害宝宝健康。家具、电器和物件都是我去买的,最难买的,是你的那个瓷碗,为了和它一模一样,我去了一趟景德镇,订做的。”他说着,没等我感动发出感言,就把我牵进了黎回的房间。

他怀里的黎回,等不及听我们絮絮叨叨,酣甜熟睡,粉嫩的小脸蛋,在爸爸的怀里睡得比在我怀里安稳踏实。

黎回,爸爸的胸膛很结实,爸爸会保护我们。

他轻轻把黎回放进婴儿床里,同样的,和渔村小楼里的宝宝房间毫无差别,真被卓尧的记性折服,他还记得我们那个家每一个小布局。我被又惊又喜的情绪冲击地抿嘴笑着流泪,小黎回安静地睡,我们合上门,走出来,站在客厅的阳台上。

我依偎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际,呢喃着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做这么多事,你不辛苦吗,就算你不做,我也会把这当我们的家,有你和黎回,就是家,哪怕是头顶蓝天,脚踩草地,也是我们的家。”

“小漫画,你住惯了小渔村,我怕你,不习惯这里,所以还原渔村小楼的样子。”他深呼吸,鼻尖在我的发丝间闻着,说:“你身上的味道,每每闻到,我闭上眼,就想睡觉,拥你入睡。这些天,没有你,我没有哪个夜晚不失眠。”

我快要哭了,这个深情的疼先生,深情的言语,深情的家。

“卓尧,你哪里有时间来这里,你每天都那么忙,一大堆人围着你转,难道你不睡觉不休息了吗。”我问,抱着他的手,一秒钟也不舍得松开。

“来上海后,我就开始安排了,我只等着这里装修好,就接你和黎回过来。不过,渔村那儿,阳台的外面,是蔚蓝的海,这里阳台的外面,是高楼林立。这一个月,每晚失眠,我就开车来这里,整理这里的摆设,困了,就靠在沙发上,脑子里总能听到你在哼摇篮曲。”他说过这句话,忽然认真地托起我的下巴,俯下面庞。

他没有吻我,只是凝视着我的脸,柔软的目光,似乎能把我看融化了,用温热的拇指帮拭去我眼角泪水,说了一句:“小漫画,你瘦了。”他说到“瘦”字的发音,哽咽,竟流了眼泪。

“卓尧,我没瘦,不信你摸摸我的腰,都是小肉肉。”他那清俊的脸啊,令我魂牵梦萦。

他捧着我的脸,深邃清亮的眼睛涌着泪水,说:“我考虑过回上海的后果,我努力想把对你,对儿子,对妈妈,对二姐的伤害都降低少一点。我确实是让妈妈和二姐受的伤害少了,可都平均到了你身上,你一个人,该要多坚强。你受过很多伤,你说我是你的疗伤人,而我,给你的幸福时间,并不多。”

“我有你的爱,已将伤口平复愈合,在你怀里,我是完整的曼君……我不怕伤害,爱从来都是伴随着伤害而来。”我吻着他的唇,十指痴缠在他的发丝里。

他一只手环绕我的腰,把我揽向他怀里更紧密,那些旋转的吻,我失去了方寸,太久了,卓尧,我们太久没有如此亲密贴身拥吻,此时,我是你的女人,你的妻子,这些吻,都是我们的爱。他拦腰抱起我,吻没有停止,带着他独有的气息,扑面的动荡喘息,他推开卧室的门,把我放在松软的床上。手撑在一旁,拨开我额间的头发,细细的啄吻,婉转间,他濡湿的唇含住我的舌尖。

那种窒息感是幸福过于急促带来的,晕眩,四间无声,碎碎密密的吻声,我喘息着,好不容易恍过神,眯眼看他,他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眉目英朗,这一刻,他是我的丈夫,他带来的涌动温柔让我沉沦,脑中空白,只剩缠绵。

这一年,每夜他都不曾不睡在我身边,那种肌肤相亲的亲密行为,从没有冷淡过,爱交织进入彼此的生命中,融为一体,他在我耳边唤我小漫画,而我,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抓紧他的后背,轻呢道:卓尧,我是你的女人。

“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的小漫画。”他重重地吻在我的唇上,来势汹汹的吻,他的短寸胡须碰触着我的唇,下巴。

 

旖旎过后,我枕着他的胳膊,握着他的左手掌端详打量,看了舅妈家的一本手相书略懂一点,我在他掌纹上按来按去,掌纹清晰,没有凌乱的支纹,我装得似乎很懂的口气说:“疼先生你呀,事业线明朗深刻,相信难关都会度过的,还有,你会长命百岁,活到孙子都有了儿孙。再看看你的婚姻线,哈哈,你很有桃花运噢,命中带双妻之格,你会有两个妻子。”我咯咯笑着说,不知哪里来那么多的感伤,眼角湿润。

“胡说,我此生都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你这个假算命先生,再胡说,小心我惩罚你。”他捏我的耳朵,洁净的脸带着挑衅的笑。

“干嘛,你想怎样——”我在他掌心拍打一下。

“嗯?——”他挑眉,嘴角浮出一抹极有杀伤力的邪笑,说:“你猜我想怎样。”

“黎回爸爸,不闹了,该给儿子准备软饭和鱼泥了,他最爱吃了。晚上,我再陪你。”我笑着,从他怀里逃出来,用薄被包裹着身子,站在厚厚软软的地毯上,当着他的面,一件一件地穿衣服,他双手抱在怀里就那样温柔看着。

只穿了两件,就被他拉回了他怀里,那两件,被他一秒钟褪去,他抱着我,像个抱着心爱玩具的孩子,不讲道理地说:“我吃醋了,你把爱给了一大半给儿子了,我也要吃软饭和鱼泥,我也要抱抱。”

这个样子的卓尧,也许全世界只有我一个女人见到过,那个在外惜字如金,不苟言笑的倨傲男人,私底下,竟是这么可爱单纯。

“瞧瞧噢,我们的卓尧呀真没出息,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宝宝牙齿小,才吃鱼泥,你牙齿这么整齐坚固,你又不是小孩子。”我吻了他一下,起身想穿衣服。

“那碰碰鼻子。”他的鼻尖蹭了过来。

左右各一下碰了碰鼻尖,他满意地摸摸我的头,说:“现在,你休息,我来给黎回做饭,再做你爱吃的菠萝饭,孜然羊肉,煲个母鸡汤专给你喝,你越来也像小母鸡了。”

“你今晚,真不走吗?”我正面对着他,唇离他的唇只有几毫米的距离问他。

“不走,根本不舍得走半步,恨不得,和你长为连体。”他拿起我的衣服,一件件,为我穿上。

我围着大披肩,穿着米色布拖,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忙来忙去,最佳模范老公的架势,已经醒了的小黎回坐在客厅沙发上玩积木,看看我的两个男子汉,我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的呢,卓尧爱我,我不敢想多大的奢望,嫁入豪门做佟太太,我只想,继续这样的时日,岁月走过,我们仍执手。

我幻想着我和卓尧去民政局登记结婚,邀请我们的朋友来举办一个很小的结婚聚会,我们住在小公寓里,衣食无忧,黎回健康,凡俗平庸的百姓夫妻,没有头衔和地位,那些头衔,让他在外面心绪沉重冷峻。

“小漫画,站远一些,别被飞溅出来的油烫了。”他炒着菜,说。

“遵命,黎回爸爸。”我转身,开心地笑,正步走,乖乖坐在沙发上。

他的手机,放在客厅的榻榻米上,他不想人打扰我们,所以弄成静音模式,手机屏幕上的灯闪烁着,没有铃声,也在提醒着有来电。

我起身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来电人是叶总,我不清楚这个叶总是叶洁白的爸爸,还是叶洁白本人,我回头看看黎回,我再看看手机,那一刻心里有一些害怕,是冒着凉气的恐慌,我怕这个电话,会马上让卓尧离开我。但,卓尧说过,今晚陪我和黎回,哪里都不去。我拿着手机,走向厨房,很尴尬的语气说:“你有电话。”

他正拿着汤勺在尝汤的味道,听到我说电话,摇摇头说:“不接,就当作没看见。”

“叶总打的。”我说。

他握着汤勺的手送到唇边停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神有了不安和歉意。

那是在告诉我,这个电话,他要接了。

我把手机放在离他手很近的位置,转身走开,轻轻地带上了厨房的门,这是我给他信任和尊重。

教小黎回喊爸爸,给他倒温热的水在奶瓶里喝,我听到卓尧的声音,他挂了电话,打开门,说:“准备吃饭。”

他没说叶洁白打电话来做什么,他是怕伤害到我,其实,我不是没做过最坏的准备。那一道道卓尧亲手做的菜端上了桌,都是我爱吃的菜,我每道菜都先尝一口,给他打满分,他美滋滋地接受表扬,端着小碗一口一口喂黎回吃软饭蛋羹。

“曼君,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更坦白一点。”他用手帕给黎回擦下巴上的汤汁,说。

我大口吃肉,举着筷子,说:“坦白从宽,有什么想说的,就告诉我。”

 

“在你听到我下面要坦白的事之前,我必须再次向你重申,我爱你,你是我唯一爱的女人,你相信我吗?”他问。

我坚定地点头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是我最信任的人。”

他低头,沉思,深呼吸,抬头望着我,缓缓道:“曼君,我不得不和叶洁白订婚了,只是订婚,叶老的意思是,亲眼看着我和她女儿订婚才愿意抽出宏叶的股份投入佟氏企业,对,这场订婚,是个交易。”

“然后呢,我该怎么做,是该祝福你们,还是诅咒你们。”我平静反问,眼神冷冽清醒。我早该拒绝和他来这里了,明知道这段感情再聚就会引出这个话题,我们不得不面对的话题,之前两家集团在媒体面前铺垫了那么多,目的不就是为了他们的订婚造势吗?

“一旦我们订婚,佟氏集团的股东们才能稳定心绪,不再撤资,佟叶两家的联姻,直接影响着佟氏集团的生存与灭亡。”他解释着,用很缓慢的语速说,生怕引起我的悲痛,避免触碰我那根敏感的神经。

我仿佛面若止水,波澜不惊,用筷子夹菜,盛一大碗汤,两只碗堆在面前,轮流着吃。

“我知道,台言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不过,我随你,放心,我会祝福你们。”我说着,快速往嘴里扒饭,像个饿了很久的乞丐。我怎么会不懂他的为难,他不能眼看自己父亲一手创立的企业瓦解,不能看着他的母亲老无所依,他需要成全那个大家,所以,舍小家。

“别这样,曼君,我只是需要时间来安排,我和叶洁白之间没有感情,我只要扭转了局面,我就不会这么被动。”他说着,倒是毫不担心未来会有什么包袱。

“你和她订婚之后,我是不是,算小三了?或者我算是你的情人,被你包养在这栋漂亮公寓里,你每天借着开会应酬加班等理由来我这里看我,晚上十点穿好衣服从我的床上离开回到她的那张床上,这,就是你让我看到的未来。”我继续吃,面不改色地说,好几次,把眼泪使劲往回收。

他坐到我身边,试图改变我的思维,说:“不,曼君你完全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娶她,我和她是逢场作戏……”

“最佳荧屏情侣,是吗?佟卓尧,你今天来的目的,做这么一桌饭,你的温柔铺垫,就是想亲口告诉我,你要和她订婚了。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你们要订婚了,不过你亲口告诉我,我确实吃了一惊,你很坦白。”我放下碗筷,正视他的目光。

“你知道后来我的漫画一直卖不出去没有一家公司签约的原因吗,是我妈安排的,以她的势力,她安排一个电话,就可以阻断掉我们在小渔村所有的经济来源。”卓尧说。

没想到,这场谋虑,做得这么足,早在那时,就是他母亲一手操纵。

“你是早就清楚了吧,只是迟迟没有告诉我,你怕我会乱想,难怪那阵子你抽烟很凶。”我联想到他那阵子背着我接电话,可能就已经明白是他母亲在想办法用经济截断来召唤他回去。

黎回在他怀里,眼睛看着我,样子极乖,他一天天在长大,我多希望他同时拥有爸爸和妈妈。

“公司陷入了内外皆乱的麻烦,订婚只是解决问题平定股东心绪的办法,这不是婚姻,这只是手段。”他突出强调了手段二字。

“叶洁白岂不是很无辜,你为了保全公司,和她订婚,你这样又对吗。卓尧,本来这个事情我闭口不提,既然你说开了,我想劝你,解决问题的手段有很多,利用女人来耍手段达到目的就很自私卑劣,冯伯文是这种人,你不应该是。”我说,我无法认同他的这种手段。

“我是个商人,必要的时候,不择手段是顾全大局。即使我和她订婚,也绝不会影响我们之间,我只要一年的时间,我就说服我妈,娶你,你风光大嫁进佟家,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他说得坚决。

“那叶洁白呢?你和她订婚,之后利用完了她,再娶我,你这样,不自私吗,那你和冯伯文有什么区别。”我反击他。

“不一样,他是利用你之后娶别的女人,而我,是利用别的女人之后娶你。”卓尧声音大了几个分贝,面容认真地说。

 

“卑鄙!”我竟随口骂了他,我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这么粗鲁,我平息自己的情绪,背对着他,不想看他,我怕我会忍不住抱着他哭,爱是自私的事情,可我不能眼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厄运再发生到叶洁白身上,她是无辜的,爱情为什么非要牺牲一个人的幸福做代价来成全。就算冯伯文娶了雅琪,可终究还是分开了,连老天都不会纵容自私的爱。

 

第六章 像埃菲尔铁塔一样的女人,美丽不失坚韧

【内容】:

为什么我吻你的时候还是很想吻你

门铃响了,带着疑虑,走到门口,挂在墙上的电子监控,是季东,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还有一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我打开门,季东说了一句:“太太,是佟少安排我带这两名工人过来的。”

我请他们进来,给他们各沏一杯茶,让他们坐,他们站着犹豫不敢坐,季东介绍着说:“这个女孩叫阿春,是冯伯文以前的佣人,后来生了一场大病被冯伯文开除,是佟少在路边看到昏死的她,安排她住院治疗好。现在她完全康复,佟少让她来照顾你,比较放心。”

阿春,看起来年纪比我还略小,模样很老实,打扮朴素,从乡下来的女孩子,脸上有高原红,很乖巧,低着头,小声喊了一声:“太太。”

我是蛮喜欢她的,只是想到她以前是冯伯文家的佣人,就觉得很不舒服,我疑虑着问:“你家里没有亲人了吗,既然病好了,为什么不找个好人家嫁了,还出来做工呢。”

“回太太,我是从乡下逃婚出来的,不敢回去,以前佟少救了我,我才没有病死,之前在医院做护工,学了一些知识,佟少让我照顾您和小少爷,我一定会尽忠尽职,不敢怠慢。”阿春极有礼貌,一一说明。

我笑着点头,指着其中一间客房,说:“好的,那你就住在那个房间,朝南,比较暖和,你去收拾东西吧,如果饿了,厨房有吃的。”

“是,太太。”阿春乖巧地像个小妹妹,我竟在这么短时间就对她打消了疑虑,产生了好感。

“太太,这个工人是装宽带的,佟少怕你在这里孤单,你可以上上网,这款电脑是他送你的。”季东说着,打开手中的包装盒,最新款的超薄mac,他是知道我最怕笨重的东西了,所以挑选轻薄的电脑。

“你们这是,要把我软禁在这里吗,那以后买菜购物呢?”我问。

“阿春会去做,除了我和佟少来接太太,太太不可以私自去出去。”季东说。

工人已经开始去忙着牵线装机了,还装了个固定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三杯没有喝一口的水,说:“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呢,我每天就待在这里,与外界隔离,上网也不能替代出去走走呀,我就这么每天在这套公寓里发呆吗?”

“佟少会来接您出去吃饭,散步,只是出于安全,这个时候不能出去,阿春会照顾打理好一切的。”季东彬彬有礼,说话不留破绽。

我快要崩溃了,这个说话像机器人一样的季东,我拿起手机,要打电话给卓尧,我要问问他是准备包养我金屋藏娇呢还是软禁我,季东站在一旁,长叹一口气。

听到季东叹气,我问他:“你叹什么气?”

“太太,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电话会牵连佟少心神不宁,他可能开车会失神,开会错把股东的名字报成你的名字,他会闷在办公室里砸东西吼着要见你。他不是神,不仅仅是太太你在做你不想做的事,佟少也是,他做的每件事,没有一件事是他想做的,可他必须做。那天在冯伯文的公司,他看见了你,对冯伯文大打出手,回到公司打发雷霆,不多久,又让我陪他回冯伯文的公司,在那个地下停车场,他弯着腰,一遍遍找遗失的婚戒,最后钻到了一辆车的车底,才找到,我从未见过他那副样子。”季东说着,从包里掏出几份杂志。

其中一份杂志,是我在小渔村做穿珍珠的活被拍了下来,和叶洁白的高贵照片拼在一起做鲜明对比。

“这一页杂志报道,让佟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整夜,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跟随他这么多年,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你。这些杂志上写着他和叶洁白订婚的消息,你也许没有仔细看,其实没有一张照片他是有笑容的。你来上海之后,他想去看你,被我拦住,他打了我几拳,向我说对不起,他太艰难了,仅有的一次开车去看你,还引得那么多记者。他本打算这里再完美一点就去接你,看来,他是不愿再等下去了。所以太太,我请求你,待在这里,别私自出去,万一你有事,就会是天大的麻烦。”季东说的,都是我不了解的。

原来,他为了找那枚婚戒,钻到了车底下,我能想象到有轻微洁癖的他,西装上染了脏,会是怎样的表情,但找到了戒指,他一定又很开心。

他没有告诉我,他是怎样找到这枚钻戒的,我还以为,他去订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有所触动,对季东说:“以后,多照顾他,我不在他身边,如果他发火,一定不要让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而我,清楚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尽量让他少些麻烦。季东,谢谢你的坦诚,告诉我这些我不知道的一面。”

“太太,我跟着佟少这么多年,我把他当兄弟,也许是高攀了,但感情上就是兄弟,我了解佟少是个专情的人,跟着他这些年,他从来不流连欢场,独居,深入简出,私人关系很简单,他那么爱你,即使和叶总订婚,他不会娶叶总的。”季东肯定的说。

我静静的坐着,好久才恍惚过来,我分明清醒的,涣散不清的是我的恐慌。

我坐在这里,是坐享其成,还是坐以待毙?

坐在这等着卓尧打赢那些硬仗回来,还是坐在这,等待他和叶洁白订婚。

即使订婚,也不娶。

卓尧,真的是这样吗,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吗?你和她订婚,再解除婚约,麻烦真的就迎刃而解吗?

我还是要找到刘颂,我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意外,冯伯文如果真敢拿我怎么样,上次就不会轻易放我走。

工人装好了宽带,季东和工人一起走了,留下我坐在客厅里,回味季东说的话。卓尧有千般好万般好,我也不能窝在这个衣食不缺的世外桃源静候他的佳音,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和叶洁白订婚,我会争取帮助他解决问题。

阿春哄着黎回,黎回倒是对阿春很亲,不陌生,在阿春的怀里很乖,这样也好,我放心了,我独自出门的话,黎回可以交给阿春照顾。阿春是卓尧派来的人,那么一定可靠。

阿春随身带了一些毛线针织物品,我试着想给黎回织一件小毛衣,打发寂寥的时间。

边织毛衣边和阿春聊天,问她过去的事,是怎样遇到了卓尧。

“那时候我还在冯先生,不,是冯伯文家里做工,女主人是个千金小姐,很挑剔,我侍奉不好稍后不对就会挨打,佟先生去过那里几次,有次发了很大的火,差点把冯伯文打了,好像就是为了太太您。后来,我生了一场病,冯太太嫌我累赘做不了活就把我赶了出来,是佟少出钱救治了我,还安排我在医院做护工,我很感激他,终于这次可以有幸照顾太太和小少爷,算是回报佟少的救命之恩。”阿春感激地说。

我还真没有想到,卓尧那样冷漠倨傲的姿态,竟会救人,他看起来,高高在上,没有一点怜悯慈悲的心,他救了阿春,也没有告诉我,可能,是因为阿春在冯伯文家里做事被赶出来,他不想在我面前提冯伯文。现在,卓尧认为阿春是可以信赖的人。

“阿春,以后就叫我曼君姐,黎回就叫他名字,别一口太太一口小少爷的叫,都什么年代了,咱们家不搞资本主义。”我笑着,数着针脚。

“像太太这样气质好脾气好的太太真是少见呢,没有一点架子。”阿春说。

我故作凶悍的样子说:“那可不一定噢,我发起火来很凶的,你最好不要偷懒,哈哈。”

吃过午饭,换上比较正式的着装,灰色呢大衣外套,里面是一袭长裙,高跟鞋,简单化上淡妆,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还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不少。再过个两年,黎回大一点,我就真是迈入中年妇女的行列了。

“太太,你长得真好看,穿什么都漂亮。”阿春站在我身后,望着我说。

“还叫我太太,叫我曼君姐,我比你大嘛。”我起身,喷了点香水在颈间。

阿春摇摇头,说:“曼君姐,这样称呼不尊敬。”

“以后叫太太,我拒绝答应噢。”我逗着她,看她脸上的腮红不够细腻,拿起化妆台上我的一盒崭新腮红,送给她,她不好意思收下,我执意给她,卓尧果真没有选错人,我真的很喜欢阿春这样朴素忠厚的女孩,把黎回交给她,我才放心。

客厅的门有钥匙扭动的声音,我听到了,知道是卓尧在开门,我美滋滋地跑到客厅,他正好开门进来,手里一束白色百合花,见我精神奕奕朝他做鬼脸,他也笑了,张开怀抱,倦怠的声音说:“来我怀里,让我抱抱,我上午被一群老古董围攻,好不容易脱身。”

我乖乖地让他抱着,他似是一下轻松了,我想他上午召开的股东大会一定又很不顺利,我把花插在花瓶里,嗅着花的香气。

“股东们还是决意要撤资吗?没有可回转的余地么,佟氏几十年的企业,这些股东们都跟随你父亲几十年了,怎么一到难关,就纷纷撤资,太不够义气了。”我说着,喊阿春出来,热些汤面给卓尧吃。他在外应酬,都是酒肉,吃些清淡的汤面,反养胃。

“那些老古董胆小怕事,留着养老的钱,钟氏现在是戴靖杰接管,他在制造声势,对佟氏很不利,鼓捣这些股东撤资入股去钟氏,分红更高。目前先拖一拖,我妈上午气得犯病,吃了药才好些,股东们也是见此状,才散会。”卓尧说着,看阿春进厨房里忙,问:“阿春,你觉得怎么样。”

“挺不错呀,你挑的人,能不好吗,我很喜欢她,正好来给我作伴。你吃点面,我们就可以走了。”我说着,起身想进厨房亲自弄面。

他牵着我的手,说:“不走,陪我说话。”

“我要给你的面加点青菜,西红柿,鸡蛋,很快就来。”我说。

“那我去找儿子说话。”他往黎回的房间走。

“你声音小点,阿春刚哄他睡着。”我嘱咐,进了厨房,帮阿春洗菜,切菜,他的口味我最了解,吃面不吃太熟的面,不爱吃盐,放些泰国香料就可以了。

阿春把面端上了餐桌,我倒了一杯热牛奶,他在公司一定是喝了很多咖啡。

轻轻推开黎回的房间门,看见卓尧趴在婴儿床的护栏上,凝视着熟睡中的黎回,眼里都是黏黏的父爱。

“卓尧,面可以吃了。”我轻声说。

他走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黎回,对我笑着说:“他越来越像我了,看着他,我就毫无压力毫无疲惫了。”他揽着我,像拥着自己的皇后般。

他坐在那里吃面,喝牛奶,我坐在一旁织毛衣,阿春晾晒着衣服,好温馨。我甚至想,就算让我一辈子都不走出这套房子,失去自有,每天都待在这里重复一日又一日,只要卓尧在这里,那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自由再可贵,没了爱情,也就没了方向。有了爱情,失去自由,至少我们可以相互依偎。

临走之前,我细细地写下黎回什么时间吃什么,该添衣服,该牵着学走路等告诉阿春,晚上我会回来,阿春记下,让我放心。

我让她有事立即给我打电话,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家里的水电煤气都要注意,刀用过要插在刀具架里放好。

卓尧双手抱在怀里骄傲地望着我。

我明白了,我在重复他上午对我说过的话,他的不放心,也是我的不放心,他似乎在想你也是这么啰嗦的嘛。

坐电梯到停车场,他警惕地观察停车场的环境,迅速上车,系好安全带,他说了一个咖啡馆的名字,像是以前和林医生常去的地方。我想卓尧和这位神秘的林医生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我幸运的能够见到传奇人物,我暗暗窃喜,也算是不枉此行。

他会读心术似的,猜到了我的小想法,摸摸我的头,说:“怎么,对林医生很感兴趣吗,你是佟太太,待会不许犯花痴。”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噢。”我说着,看他的脸露出坏笑。

“小骗子,爱过我的女人,怎么还会对别的男人犯花痴呢。”他自负地说。

瞧瞧,他就是这样一个帅得一塌糊涂且傲慢得一塌糊涂的男人,不过,他说的是事实。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我偏着脑袋问。

“当然,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他从小立志当医生,我立志当漫画家,他成功了,救了很多人,开了私立医院,极少露面,好在,我找他,他就回来了,还算义气。”卓尧说。

林慕琛,他这些年厚重的神秘感让我好奇。

“他可以帮我们什么?”我问卓尧。

“请他帮我医钟老先生的心脏病。”卓尧答。

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不解,问:“钟利涛想方设法隐藏这么多年要为他女儿报仇,处心积虑培养戴靖杰来打垮佟氏。可卓尧你却告诉我,你要请最好的心脏科医生来给他治病?”

“我还是想以和平的方式来化解我母亲对钟家造成的伤害,我并不想钟利涛犯病死,一旦他死了,戴靖杰会失去制约,疯狂报复,那太可怕。”卓尧说的不无道理。

我在心里祈祷,希望不再有伤害,可以用最和平的方式和谈,上一代人的错,应该止于上一代人,恩恩怨怨,纠结到下一代,对大家都不好。

进了那家咖啡馆,被浓郁的咖啡香气包围,看到最里面靠墙角一个低头看杂志的男子,他的气质独立,不同于别的客人,你看不出他在等人,但我隐约就觉得,他就是林慕琛。

他很特别,不同于卓尧的冷清倨傲,他是很遗世独立的味道。

或者说,一尘不染。

卓尧牵着我的手,走向了那个沙发座。

我猜的没错。

“林医生,久等了。”卓尧说。

林慕琛放下手中的杂志,挥手就是一拳打了过来,卓尧敏捷闪过,反手握住林慕琛的拳头,说:“几年不见,还是老样子的开场白,该换点新鲜的了。”

“你还是能躲过我的拳头,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林慕琛说着,目光转向了我,他的眼神如一簇光,闪过我的眼帘。

他沉默了,我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是我的太太,阮曼君。我已经向我太太介绍过你了,她之前看过有关你的报道。”卓尧说着,我们坐在林慕琛的对面。

卓尧的手,很自然地搂着我的肩。

“林医生,你好。”我礼节地伸出右手与他握手。

他没有作声,握了握我的手,没有再看我,那种气氛,女人的直觉让我察觉到异样,他似乎不那么坦然。他穿着黑色机车夹克,手边放着一个黑色墨镜,他戴上墨镜,这才望向我们。

“佟少,这次急着叫我回来,不是为了带你漂亮的妻子来见我吧。”林慕琛说。

“我太太总是会心绞痛,你给她做个检查,你说没事,我才放心。”卓尧看我一眼,笑着说。

“好,手给我,把脉。”林慕琛简洁地说,他说这句话,是对卓尧说的。

他不是西医吗,怎么也把脉。

我伸出手,露出手腕,腕上一条白金手链,我把手链解下来,放在一旁,林慕琛的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我屏住呼吸,想让自己的心跳的慢一些。

“心脏很健康,有一种心绞痛,和病理无关,受情绪刺激,是一种心理引发的症状,就好比我们害羞会脸红,激动会心跳加速,是情绪引起的身体异样。”林慕琛说完,意味深长望着我。

他把我的脉搏,察觉到我的心跳加速,我收回手,冷冷望着他。

“那就好,你说健康,那么我太太就一定健康。今晚住我家,我妈的心脏病真需要你仔细观察。明天,再去医院,陪我看个病人。”卓尧说着,拿出支票,写下一串数字,撕下,递给林慕琛。

林慕琛瞟了一眼支票,没有接,玩笑的口吻说:“佟少,我们之间需要谈钱吗,不如,请你太太陪我跳支舞。”

卓尧的脸色一沉,毫无情面道:“林医生,你最好别开这种玩笑。”

“OK,言归正传,我这次回国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需要我做什么,在这一个星期内让我解决好。”林慕琛靠在沙发上,不经意间目光投向了我。

一杯黑咖啡,一份甜品热红豆沙端了上来,我细心地给卓尧的咖啡里加一点奶,方糖,然后乖乖坐在一旁吃红豆沙,他们之间聊什么,我并不感兴趣,我对林慕琛有了回避,女人的直觉,让我保持着分寸和尺度,或许不闻不问,最好。

我想着要约多多出来一起商量怎么找到刘颂,如果找不到刘颂,追不回来佟氏的流动资产,那么圣诞节那天,就是卓尧和叶洁白订婚的日子,这该死的12月25日。

期间,在洗手间打电话回家,问阿春黎回怎么样,有没有哭闹,还好,阿春说黎回很乖,醒来就玩了一阵子,正在喝牛奶。

想想,给舅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舅母,帮我多照看房子,可能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了。

“曼君,你表妹回来说,报纸上都写着佟卓尧要和叶什么的订婚,这是怎么回事哟,可急死我了,我准备收拾东西动身来上海看你。”舅母声音呜咽着,伤心地说。

我反倒心里很开心,大为感动,人总是患难方见真情,以前总以为舅母嫌弃我坐过牢给亲戚蒙羞,后来也是盼着我嫁进佟家,现在想,她是真的疼爱我了。父母去世这么多年,在世上唯一的亲戚就舅母一家了。

“舅母,那些报道都是胡写的,我和卓尧感情没有任何问题,不用担心我。”我安慰着舅母,对着洗手间的方镜子抹眼泪。

“曼君啊,要坚强啊,我们也帮不了你,你爸妈死得早,要是你爸妈还在世,也好歹有个人给你做个主啊。”舅母更伤感了。

是的,曼君,要坚强啊,没有人能替你坚强,镜子里的那个阮曼君,眼眶泛红,眉目清秀,笑起来,下眼皮有一道小细纹,我用食指在自己嘴唇上吻一下,按在镜子里曼君的嘴唇上。

“加油,小漫画,战斗吧。”

两个男人谈得似乎很妥当,林慕琛,著名心脏科医生,希望他医好钟利涛,可以帮助卓尧化解钟利涛这个仇敌。

走出咖啡馆,寒气迎面,我立起了大衣衣领,依靠在卓尧的怀里,卓尧右手搂着我走在路上,他手机响,我本想离开他的怀抱让他空出右手接电话。而他眯眼微笑,先很自然温柔地把我换到左手的怀抱里,然后空出右手从大衣口袋拿手机接电话。一连串的动作,我在他怀里盯着他的侧脸,犯了花痴,无比温暖。

“佟桐,老师批评你了吗,我检讨,我上午开会,忘了给你老师打电话。”

“佟桐,那这样,为了补偿你,晚上我带漂亮舅妈回来教你说绕口令,好不好?”

听出来,卓尧是在和他的小外甥女通电话,难道,他要带我回佟家?

 

林慕琛看着远处的建筑,脖子上戴着一条银项链,坠子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古玉,有期电视栏目播放国宝拍卖会放过这块玉的拍卖情况,没想到被身在国外的他买到。他用流利的英语惆怅低语了一句,而我的英语已退化到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第七章 你有否这样梦见过我,像我梦见你一样惆怅。

【内容】:

深情的男子,总是更像一棵沉默的树。他沉默在我的心间,像是一棵中了许多年的树,根深蒂固

好冷的夜,寒风吹着,直抵人心的刺骨寒气。

我想我该走了,我有了结果,横跨在我和他之间的,是血肉纠缠的亲情,如果选择我,令他斩断亲情,母子成仇敌,我还配说爱他吗。

天色黑暗,宅院里两排路灯,白桦林在夜晚变得充满未知的影子,怀里的黎回不再哭了,我走在这条长长的林荫路上,笔直的前面,就是佟家大宅的大门。我的每一步,足有千斤重,把怀里的黎回紧紧搂着,生怕会被抢走。他哭着叫我妈妈,我怎么能丢下他,也许留下黎回,他在这里会像佟桐一样过着城堡里小王子一样的生活,可我,不能失去黎回,这是卓尧留给我的最大的珍宝。

白桦林窜动着,我吓得一跳,借着路灯细看,是一只孤单的野猫。

“你怎么也跑来这所大宅子里,你可知,这不是你来的地方。”我对那只野猫说,也是对自己说。

身后驶来一辆车,车灯亮着,我知道是他。车在我身边停下,他从车里下来,开车门,说:“上车,我带你走。”

我望着他,傻傻站着。

“听话,这是郊区,没有车,你抱着黎回走到哪里去,这么冷的冬天,受凉了怎么办。”他爱怜地说,摸摸我的头。

我只好顺从上车,透过车窗看他,他给我关好车门,钻进车里,开车,他一路开着车,不说话。

直到黎回在我怀里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妈妈。他迟迟地,说了一句:“我不能没有你。”

“你妈妈怎样了?”我问。

“曼君,你是不是想离开我?”他答非所问,猜透了我的心思。

他怎知我想什么,除了他,还有谁轻易便知我心,我心里惊动,说:“你怎么不留下来照顾你妈妈,她犯病了,你……”

“有林医生在,她不会有事,你也听到了,林医生叫她姨妈,我和林慕琛,是表兄弟,所以,你放心,林医生会尽心照顾好她。”他说罢,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我真后悔,我为什么要管她,为什么要回到这里,甚至还把你带回这个没有一点温暖的家!”卓尧冲动地说。

车并没有往我们回家的路上开,而是在岔路口拐了个弯,朝开往机场的方向驶。

“你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他,我已明白他要做什么。

“回家!我们回家,回小渔村。”他说着,加快车速,在这条夜里车辆稀少的路上,飞速行驶。

“停车!我不要离开上海,不要回去。”我捶打着他的肩,要他停车。

他将车停在路边,他说:“最怕你倔强,我会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苦涩地笑:“以后,不再倔强了,小漫画,长大了。”我看着前方的树木,四下空荡荡,这样的景色,适合告别。我装作轻松说:“今天,佟桐跟我说了一些事,我看到你的记忆房,你的衣橱里都是你的小衣服,佟桐说,你不在上海的这一年,你妈妈总会把自己锁在那个房间里哭。卓尧,她也是爱你的。今晚你看到了,她病起来,那么痛苦,她年纪大了。我们不能爱的这么自私,佟桐还那么小,她哭着求我不要带走你,你不能够扔下老弱年幼不管。”末了,我接着说:“公司的事,也需要你管。”

他趴在方向盘上,静默不语。

“她说的对,我也是做妈妈的,卓尧,如果在你和黎回之间只能做出一个选择,我会选择黎回,任何人都不能把我儿子从我身边带走。所以当她让福妈抱走黎回时,我多揪心,而换位思考,我不让她从我身边带走黎回,就像她不让我从她身边带走你,一样。”我说。

“这不一样!”他转过脸,面对我,说:“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就猜到你会有这个决定,所以我很怕,我很怕你离开我,像过去那样,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找你找的很辛苦,每找一个城市都是担惊受怕,怕没有你的下落。”他说完,握着我的手。

我把手从他的手掌心抽离,冷淡地说:“送我回去吧,阿春还在家等着我。”

“回去,意味着我还要在公司里,每天远离你和孩子,一本正经地开会,和冯伯文戴靖杰斗来斗去,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结束了!佟卓尧,我们之间,结束了。你要我跟你回那个小渔村,你连一幅画都卖不出去,一无所有你拿什么养我和黎回?我爱的佟卓尧,是那个有钱有势,呼风唤雨,一掷千金的男人,而不是现在的你。”我说着违心话,别过脸,不敢看他。

他倒着车,调转车头,车往市区开,我坐在后车座,抱着黎回,泣不成声。

一路上,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把我送到了公寓楼下,我下车,他车启动,开了没有两米,停了下来,我站在车后,看见他打开车窗,香烟燃烧的烟味飘了出来,他靠在车里抽了几口烟,将烟弹出窗外,车再次发动,驶离了我。

留给我的,是汽车温热的尾气和香烟的味道。

我捡起了那半截香烟,熄灭了的烟,握在手里。

那晚之后,他没再来找我,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他彻底消失了。我试着调整自己,不去想他,把全部的时间和心思都放在黎回的身上,阿春陪着我。只是某日清晨,手机里收到一条银行进账短讯,我的卡里,莫名其妙多了七位数。

是他给我的分手费,还是给黎回的抚养费呢,我按出一串他的号码,想给他打电话问问清楚,也算是找个借口主动联系他。他的公司财政严重危机,这些现金,我不能收下,再困难,我也有能力把黎回抚养长大。

拨通他的号码,嘟嘟嘟的接线声,没有任何彩铃。

“我在开会,稍后和你联系。”他接通,硬生生的一句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想,他应该很忙吧,既要打理公司应付不同的人,开枯燥的会,还要准备和叶洁白的订婚典礼。圣诞节,多好的日子,他和叶洁白的订婚,有条不紊进行,就算见不到他,那些杂志也能让我了解他的现状。

这样挺好的。

我坐在阳台边,抚弄着白色蕾丝窗纱,让阿春给我买了七八盆小绿植,放在窗户边,和它们说话,不断地吃东西,我想起某位女作家书中的一个女子,对着一盆小绿叶轻声地说:你终于长大了。

夜里,我蜷缩身体在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我的身边,保留着他的位置,他喜欢从背后抱住我,手环绕我的腰间,手掌心贴在我的小腹。我会梦见他,梦里他张开怀抱,说,来,让我抱抱,我就乐呵呵往他怀里钻。醒来,是我自己紧紧抱着自己而已。

你有否这样梦见过我,像我梦见你一样惆怅。

书上说:深情的男子,总是更像一棵沉默的树。

他沉默在我的心间,像是一棵中了许多年的树,根深蒂固。

书上还说:任何一个人,失去了另一个人,都会活得一如既往。

这些天,我看了很多书,试图从书里缓解我失去他的阴抑症状,只是好不容易放下的心绪,会因为一首歌,一个词,甚至一道菜的香气,重新轮播有关他的记忆。

尤其是黎回,黎回的笑脸,和他那么相似,黎回才这么小,等黎回大点,会越来越像极他,我看到黎回,就会想到他。就会想,我的黎回,长大了会没有爸爸。

带着我全部的珠宝首饰,去找多多。

多多看见我,抱抱我,说:“有地方住吗,现在住哪的,不行就搬回来。”

我把住的地方告诉她。

“好,下次我去看你,他们快订婚了吧。”多多说。

“是的,圣诞节那天订婚典礼。对了,帮我找一个人。”我轻飘飘地说,仿佛连骨头都丢了。从包里拿出刘颂的照片,递给多多。

多多接过,认了出来,说:“找刘颂啊,这是佟佩卉的老公吧,怎么好端端找他啊?”

“他卷跑了佟氏全部的流动资产,找到他,兴许可以追回佟氏的损失。”我说。

“哈哈,也就是佟少的公司垮啦,不错,幸好你抽身而出,不然万一破产了,要背一身债呢。难怪佟少真和叶洁白订婚呢,怕玩完啊。看在我曾经也对是他的花痴份上,我帮着留意点。”多多收下照片。

“你帮我把照片发给你认识的女友,欢场中的女人,告诉她们,谁找出刘颂,这些都属于她。”我说着,拿出装珠宝的木质盒子,推到多多面前。

多多打开盒子,看了看,点上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问我:“值得吗?”

“我们也问过静安值得吗,这没有答案。”我说。

多多答应帮我,找到刘颂的把握就大了很多。

走在街上,到处都是圣诞的气氛,还有十天就是圣诞节了,也就是离卓尧订婚还有十天的时间,风中传来面包的香气,站在面包房门口,想起他离开小渔村的那天早上,我给他做蛋香吐司和玉米粥,我双手沾满了玉米粉,他拿着DV录我贤妻良母的样子。他说吃我做的早餐,才会有胃口。我走进面包房,买了一小包蛋香吐司,付了款,连找零的钱都忘了拿。店员极好心说:小姐,找您的钱。

我神神忽忽的,接过钱,连声道谢。

在寒风中,握着蛋香吐司大口吃,入口松软,比我做的要好吃多了。竖起大衣领,嘴角上沾满了面包碎屑,不去擦拭,像个傻瓜一样啃着面包。路过一家音像店,听到一首歌的声音,我毫无准备地掩面蹲在地上哭,手里捏着半袋蛋香吐司。手被冷风吹得麻木,眼泪冰凉。

一个人去酒吧喝酒,和一大群陌生男女玩大冒险,输了就站在酒吧舞台中央脱掉大衣摆了一个妩媚的S造型,搂着个拉拉大跳贴面舞。手机里不断有电话打进来,我看不清号码,对着电话大吼:我死了!

酒吧门外有个男人双手捧着鲜花半跪在地上向女人求婚,我冲过去夺了鲜花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跺,和那个女人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醉了站在广场中央跟着大屏幕唱歌,边哭边唱,鬼哭狼嚎似的,反反复复唱,所有人都看见我伤心的模样。

听到有小baby娇滴滴叫妈妈的声音,我像一下机灵了起来,打了个冷颤,黎回,我还有我的黎回,我不能这样沉沦颓废下去。

我往回走,招手拦了一辆的士,报了地址,靠在座位上头痛欲裂,手机疯一样震动。

“小姐,你有电话。”司机好心提醒。

我盯着屏幕,半天才看清楚是佟卓尧的来电,我已删除了他的号码,但那串数字是多么熟悉。

“师傅,你帮我接,就说我手机丢了,这手机是你捡到的。”我把手机交给了司机。

司机有些迟疑,还是接了电话,说:“喂,手机我捡的,你打错了。”司机把电话挂了,交给我,我立刻关机。

我多幼稚,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断绝和他的联系,我忘了我还住在他的房子里。

“你别关机啊,他听起来很着急,问我在捡手机的附近看到一个单薄消瘦的女人。”司机说。

下了车,付了车钱,走进小区里,没看清脚下的路,滑倒摔了一跤,低头看,是一个香蕉皮,膝盖痛得一时间站不起来,我就近抱着身边的一棵树,难受的哭。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准哭成这幅德行。

只觉得是突如其来强有力的双手从我的身后拥住了我,一只手揽着我的背,一只手伸在我的腿部,拦腰抱起了我,怀抱温柔厚实,气息熟悉的木香,我用冻得像硬馒头一样的手背擦眼泪,踢弹着腿,用手打他,抓他。

我尖叫着:“放开我,你走开,离我远点……”

“曼君……”他用很宠溺的语气喊出我的名字,旋即低下面庞吻我,不依不饶的吻,让那个冬天的夜啊,一下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又好似漫天的星星光呀,满目照耀。

他像光线一样出现,漫无边际,照亮天地——他似书中如此描写美好的男子。

我很怂地被他的吻轻易征服,转而是以更加猛烈的激吻来反击他这些日子对我的冷落,用力咬他的唇,有淡淡的血腥散开来。

我停下了对他嘴唇的惩罚,抚摸他的嘴唇,问:“疼不疼?”

他倒若有所思,回味着说:“吃蛋香吐司了?”他用拇指擦我下巴上残余的面包屑。

“嗯,比我做的好吃。”我瘪瘪嘴,说着就没出息快要哭了,他还那样抱着我,站在路灯下,也不怕被小区里住户看到。

“学坏了啊,都不给我留点吃。”他说着,抱着我往电梯入口走。

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半袋蛋香吐司,已经被揉团状,我拿给他看,面包奇怪的样子让我咧开嘴朝他笑了。

他低头啄吻:“又哭又笑,小傻瓜,打开来,喂我吃,我还没有吃晚饭。”

“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你被虐待吗?”我问。

“某人去酒吧喝酒疯闹不接我电话说死了死了的,我就赶紧开车到处找,一家家酒吧找,没见你踪影,只好在楼下等里。我在离你不远的车里,看你哭得不像话。”他咬了一口硬巴巴的蛋香吐司吃。

“那你有没有被很多女人调戏?”我托起他的下巴,问。

“有啊,此刻就有个女人醉醺醺托着我的下巴不怀好意盯着我犯花痴。”他说。

“你不是很忙吗,前天打你电话,你说我在开会,稍后和你联系,你拒我千里之外,现在跑来找我做什么。”我看着电梯红色数字在跳跃着,脑筋一转,说:“背我走楼梯,22层,边走边给我说清楚。”

“遵命。”他说着,背我上楼梯。

在他背上,我比任何时候都乖巧,好像此时用情最真最深,因为波折风浪过后,他还会像过去那样停车在我楼下,等我回来,见我醉了,就抱背我一层层走楼梯上楼。

“钟利涛死了。”他说。

“啊……钟老爷子死了!怎么会死了呢,不是在住院观察吗。”我惊诧,虽然老态龙钟,可死讯仍让我大感意外。

卓尧说:“也许我和戴靖杰的仇怨是注定无法和谈结束,说来很巧,我带着林医生去医院看了钟利涛,本来钟利涛是拒绝的,后来也许老人家是听医生的劝知道林慕琛在心脏科的名气,他答应林医生的检查。林医生出来之后,本是有把握做出治疗方案的,可是,我和林医生走之后没半个小时,钟利涛就因心脏骤停,停止了呼吸。”

我听得一惊一惊的,问:“不至于吧,林慕琛怎么会这么逊,就算医不好,也不至于前脚走,后脚钟老爷子就去世啊。”

“所以,前天我和林慕琛都被带到了警局问话,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警局喝咖啡。被询问了48小时之后,我的律师把我担保出来,一出来就是回公司处理事情,然后就给你打电话。”他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害我白白浪费这么多眼泪。”我趴在他背上说,看着墙上的数字,已经是6楼了。

“告诉你我在警局,还被戴靖杰指控雇凶杀人,你知道了不会急疯啊,我怕你会暴躁地带着阿春来扫荡警局。”他笑。

我用头轻柔地蹭蹭他的头,说:“卓尧,放我下来,我不要你背我,我要和你手拉着手,一起走上22楼。”

“傻瓜,膝盖都破了,老老实实趴在我背上。”他命令着。

我有些担心,本身就惹上了逃税的官非,现在怎么多了一个雇凶谋杀的嫌疑,钟老爷子为什么偏偏要死在卓尧和林医生去了之后,如果真的会死的这么快,凭林医生的临床经验,怎会察觉不到,还胸有成竹对卓尧说有了治疗方案。

在走到十楼的时候,那个墙上大大圆圈里的“十”字竟像倒计时一样提醒着我,如钟声敲击在我的心间,身体里的酒精散去大半。十天,十天就是他和叶洁白订婚的日子,我还在这里和他幻想什么。我挣脱他的手,从他背上滑下来,站在地上,用生冷的语气说:“不用你送我了,我自己走。”

他反把我抱紧,说:“还要继续冷淡我,彼此折磨下去吗?”

我推开他,上楼,呵呵笑,说:“我都差点忘了,你要订婚了,还跑来我这里,不怕未婚妻知道回去让你写保证书吗?”

我按电梯,想要快点到家里,把他关在门外,我不想心一软把他带回家。

进了电梯,他站在那里看我,眼神里莫大的无助,他那样趾高气昂的男人,流露出无助的眼神。

电梯门合上,我闭上双眼,因为有轻微封闭空间恐惧症,感到心闷。酒醒了,我和他之间,就是这样子,醉生梦死的迷离逃不出醒来的空白。刚还在他背上像个幸福的小女人,一个“十”字就轻易瓦解我的梦。

走出电梯,他喘着粗气冲上来抱住我,头埋在我肩上,在我耳边粗重呼吸,他一口气跑到了22楼。

“不管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大,你坐电梯,我也可以跑步追上你。若你快一点,我就跑更快追上你,你慢一点,我就在放慢速度等你。”他喃喃地说,像个小孩子,抱紧我不撒手。

我任由他抱着,眼泪静静流在他的西装上。

“我宁愿你每天打电话骂我,来公司里和我大吵大闹,把我锁在你的房间里不让我走,也不要你这样默默离开我,不理我。小漫画,不要不管我,你要凶我,和我纠缠,找我要钱要名分。”他说。

“卓尧,别像个孩子,你我的爱情,得不到祝福,不被任何人看好,你为什么不去选择一段被所有人祝福的感情呢。我的心痛不会亚于你,我有时会错以为你还是我的丈夫,黎回的爸爸,可你真正要订婚的,是个叫叶洁白的女孩子。如果我们再继续下去,我就是第三者,难道你想黎回和你小时候一样,背负着一个第三者的私生子名声长大吗?”我说。

“不会,事情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他说。

“可是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摇摇头,惨笑。

用钥匙开门,他跟着就进来了。想到他还没有吃晚饭,我招呼阿春给他做一碗面。阿春见多日没来的卓尧今天来了,像过年般喜庆地进了厨房。电视正放着宫斗片,片里打进冷宫的妃子忽然迎来了皇上的垂怜宠幸,她身边的丫鬟看到皇上喜悦的表情就和阿春一样。

黎回坐在婴儿车里,看着我就喊妈妈。

他蹲在黎回身边,亲吻黎回的脸。

我看到他的胡茬,明灯下,发现他沧桑了些许。

拉着他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给他擦剃须水,慢慢给他刮胡子,我念着:“佟小同学,刮干净胡子,是个多迷人的男人,就算要和别的女人订婚,我也要把你胡子刮干净,帅帅的,挽着别的女人的手,体面大方。和你在一起这么久,到头来,我像个妈妈,盼着你娶个好女孩子,婚姻幸福。”说着心酸,倒在这一刻十分真心。

他捧着我的脸,望着我,想说什么,终没有说出口,也许那些要求,他明白对我而言难以开口。这份爱情,我是自私的,我要一份完整独属我的,我不要任何女人参与其中,宁可不要。

 

给他刮胡子,系领带,煮咖啡,熨衬衫,以后这些事,大概都会交给叶洁白做了,卓尧,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刮胡子。我用热毛巾擦干净他的下巴,踮起脚吻他的唇,清凉。

 

第八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仿佛季节轮回,一下子就来到了春天,沉静美好的光阴,繁花似锦,不知人间忧欢的爱情啊

隔日,是钟老爷子的追悼会,我穿着一袭黑衣黑裙,参加了葬礼。

毕竟我在钟氏上班时,钟利涛待我不薄,现在横贯着戴靖杰和卓尧更深的误会和仇恨,我想恳求戴靖杰放过卓尧,也是放过他自己,前尘往事何必牵牵绊绊。

天空下着细雨,戴靖杰戴着白孝站在棺椁旁,作为家属答礼。

我走上前,朝钟利涛的遗体鞠躬,戴靖杰见我,微微吃惊,回礼。我站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节哀顺变。

戴靖杰点点头,眼角的泪还未干。

“是他叫你来的吗?曼君姐,是他杀了我外公,他怎么会好心找名医来治我外公,他和姓林的医生是表兄弟,他们合谋,就因为我外公让我和佟氏的股东谈合作,他害怕股东撤资来我们钟氏,所以就杀了我外公。”戴靖杰声音低,但情绪激动。

我信誓旦旦,说:“卓尧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他一心想和平化解恩怨,林慕琛是他特意请来给钟董做治疗方案的,他不可能因为商业竞争就杀人。”

“他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他的手段和林璐云一样卑鄙残忍,他为了保住地位不惜借助女人,如果不是靠着叶洁白,佟氏早垮了,那些股东都是看宏叶的实力。要不是叶洁白请了什么高级律师,他就是杀人凶手关在里面了。他为了地位都要和宏叶新董事长订婚,他抛弃了你!你还在这里为他辩护,他可真是能哄得女人为他死心塌地。”戴靖杰轻蔑道,眼神里的妒火让我陌生。

眼前的戴靖杰,让我觉得他是非致卓尧无法翻身不可,他万一激怒起来,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被复仇的思想弄的像个疯子。

“林璐云害死了我母亲,佟卓尧害死了我外公,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人,我一定让他血债血偿,痛失最爱!”戴靖杰拳头握得吱吱响。

我吓得后退了一步,我收起自己的惶恐,说:“我告诉你,卓尧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和你外公的事,他甚至还把你当兄弟,试图挽回。我不允许你动他一根头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以我的生命向你保证。”

“你不信我……好,那你滚,你不配来参加我外公的葬礼,滚啊!”戴靖杰怒目圆睁,指着大堂门口。

大堂外传来熙攘的声音,众人都望过去,是佟卓尧带着下属一行人,走了进来,几十个花圈依次抬了进来,丧礼司仪和另一位主持面面相觑,到场的,谁人不知佟卓尧和戴靖杰当下的火药味。

他穿着黑色西装,外面套着黑色大衣,墨色领带,鞠躬,季东等随从跟在身后鞠躬。

丧礼司仪喊:家属答礼。

戴靖杰俊秀的脸变得扭曲,脖子上青筋暴起,让人望而生畏,他叫喊着:“姓佟的,少在这里假慈悲,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我会让你痛苦一生,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摆脱!”

他颔首望过来,看见我,走过来,伸出手将我拉到他的背后,然后用极严肃冷静的语气说:“今天是钟老的葬礼,如果你真孝顺,请给逝者安静,我是不是凶手,钟老泉下有知,警方也在调查,在座的有很多都是钟氏前辈,你还没有资格在这里大叫大吵。”

他反转手背,握住我的手,大步离开殡仪馆大堂。

打开车门,他用很不客气的力度将推我进车里,重重关上车门,他坐在我身边,急躁地用手拉松领带,接着一拳打在自己的腿上,打破了刚在葬礼上的平静,他眼神轻视望着我。

我以为他因为我来参加钟利涛的追悼会而生气,胳膊撞在车门上生疼,我抱着胳膊揉,亦是冷漠道:“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在钟氏上过班,只是凭吊一下,我想没必要让佟少动这么大的火气吧。”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扔在我面前,大吼着:“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凭什么来插手我的人生,阮曼君,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么做特别伟大,特别高尚!”

手机屏幕上,是我以他口吻发给叶洁白的短信。

他是为这个动怒。

我低头,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盯着盯着,眼睛被泪蒙的白花花,只看见屏幕的光。

“我告诉你,你自私!你太自私!你把我推到她那边,替我做决定,你尊重我没有。她已经答应了取消订婚,可是你,你把我亲手推给了她。阮曼君,你爱我吗,你如果爱我你怎么能这么做!三百万是吧,三百万在这里!”他对我大声叫吼,把那张银行卡扔在手机旁。

“你想我娶她是吧,好!如你所愿,我会让你心想事成,你满意了吧,拿着三百万,下车——”他一拳打在车门上,砰地一声。

我吓了一抖,眼泪不断往下掉,我捡起那张银行卡,抽泣着,看见他的手背在流血,我下车,轻轻关上车门,没关上,我又关了一次。我不停地哭,他的吼叫,他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我不痛心吗,佟卓尧,你以为我想这样做是么。好,祝你幸福。你恨我也好,总好过藕断丝连。

 

我抱着自己瘦瘦薄薄的身体,胳膊上还有他用力攥紧我推我进车留下的隐痛。

迎着小雨冷风,我一步步走着,眼泪和打在脸上的雨一同滑进嘴里,我张着嘴哭,嚎啕大哭,就让我,肆无忌惮哭一次。

他的车缓缓从我身边驶过,车前的雨刮器左右摆动发出刷刷声,他坐在车后座,眼睛注视着前方,冷毅决绝,车从我身旁擦过,他没有看我一眼。我在雨中哭着走,看着他的车越走越远,消失在细雨里。

我张开手心,只剩他给我的银行卡,他将从我的身边扬长而去了。

身后车喇叭响个不停,一辆车急速停下,车里的男人下车撑着伞跑到我面前,是林慕琛,他穿着咖啡色夹克,系着流苏围巾,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神瞟了瞟车,示意我上车。我站在雨里,动也不动。

“喂,上车!你不是像铁塔一样坚强吗,怎么只会在他走后折磨自己,你淋生病了,谁照顾你儿子,难保叶洁白会把你儿子接到她身边,成日虐待他不给他饭吃。”他说。

我瞪他,赌气一般走上车,任自己身上的雨水擦在他的名贵跑车座位上。

他耸耸肩,钻进车里。

“车不错吧,姨妈给我配的。”

我知道他姨妈是林璐云,我不想再听到佟家那边任何人。

我沉默,以为他会识趣不说话。

他将一串手链在我面前晃晃,说:“还给你,你的手链。上次故意藏起来想找机会约你,总没时间,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

我收下手链,没好气说:“约我干嘛,我和你表哥结束了!”

“我喜欢你啊,第一眼就喜欢,不过当时他在那,我就没有多说什么——”他递给我一条白色毛巾,让我擦头发。

“神经病,你像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真无法想象你穿着白衣大褂给病人动手术是什么样。”我说。

他吹着口香糖,啪啪响,有着像极了丹尼斯吴的侧脸,只是在我心里,半点也不及卓尧的清俊。

“不要怀疑我作为医生的专业素养和专业知识,我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我们都话很少,没想到这一次,我在马路边捡到了你,你却对我冷嘲热讽。”他感到无辜。

马路边捡到我,这令我想到了我和卓尧的初遇,我狼狈闯入他的世界,那段爱,确实来的突兀,难怪,没有好的结局。

我苦笑,说:“麻烦你,林先生,送我回家。”

“好的,it is my honour。”

“嗯?”

“这是我的荣幸。”他正视我,很不可思议似的说:“你有中学毕业吗,英文怎么这么差,我在你面前说了两次英文,你都听不懂。”

“我大学毕业,法学专业学士学位,英语六级水平。”我说。

“那你怎么连最基本的英语口语都不懂。”

“因为你半句汉语半句英语,你可不可以不要说汉语里夹着英文!”我说,不过想想,我这些年真把过去学的知识都忘记了,回家我要开始复习英语了。

他笑,说:“第一次有女人这样说我,她们都说我很有绅士风度啊,你不觉得吗?”他自我感觉良好。

“那是她们见识浅薄,没有见过真正的绅士。”我无缘无故把锋芒全部对着林慕琛。

我一刻都不想停止自己的刻薄,我害怕我一停下来,脑子里就是卓尧绝然的一幕,我索性把双脚踩在座位上,抱着自己的腿,下巴放在膝盖上,说:“陪我说说话吧,行吗,哪怕就让我骂骂,也好。”

“要来点红酒吗,车里有。”他很乐意说。

“我不和陌生男人喝酒,卓尧说了,不许我和别的男人喝酒。”我瘪瘪嘴,抱着自己。

“听说李多多是你的好姐妹?”他问。

我点点头,说:“是啊,怎么了。”

“那她这次可赚了,钟老爷子一死,依据先前钟老爷的遗嘱,她会有一大笔遗产。”

“她又不是钟老失散多年的女儿。”我反击。

“她是他的地下情妇啊,当然,她同时充当着很多富豪的情妇。”林慕琛说。

我打断他:“你住嘴,不许你这么说多多。”

“不信你自己问她,不过钟老爷子应该是她最大的金主了,今天葬礼上她也有来。”

我想起看到过多多手上戴着一枚“鸽子蛋”钻戒,价值千万,当时还问她是谁出手如此阔绰,她没说,难道她真是钟利涛的情妇,可钟利涛都可以做她爷爷了啊,她瞒着我都没告诉我,她是怕我会骂她吧。

“算了,我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我也没有资格去指点别人。”我累了,只想回家冲个热水澡,抱着黎回睡一会儿。

 

车快到了小区,我在路口下车,因为我记得卓尧对我说过,不要告诉别人我住在哪里。钟利涛的死一定和卓尧没有关系,但不一定和林慕琛没有关系,我提防着,向他道了声谢,下车,雨已停了。

“喂,你怎么不问我,钟利涛的死,是不是我和佟少做的。”他靠近车窗,问。

“我可以不信你,但绝对相信卓尧。”我坚定地说。

林慕琛的车驶远,我才往家走。就算和卓尧之间分手了,但,我还是习惯听他的话,做什么事,都要想想他是怎么说的。

这之后的几天,我和阿春每日照顾着黎回,我开始复习英语,翻开法律相关的书。忘记时间,忘记白天黑夜,试图以此很快度过最令我痛苦的日子。睡醒来,问:“阿春,是26号了吗?”宁可醒来时日到了26号,也不要清醒度过25号。

“太太,今天才20号。”阿春说。

还有五天,漫长无涯的五天。

把冰箱里的吃的全部拿着放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看以前最鄙视的韩剧,里面的女主角娟秀美好,得了白血病快要死掉,男主角哭的呀鼻涕都拖得老长。我没良心地哭过后,想着那一长串鼻涕咯吱咯吱笑。卓尧,若死的是我,你会不会也哭成这副残相。手机响,拿起来,手指上沾满了各类零食表面的油腻,那是一串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手机响呀响,我在心里默许,从一数到十,数到七的时候,生怕他会挂了,赶忙接了,放在耳边,一只手仍在往嘴里塞东西,我不说话,想听他会开口说什么。

电话那头也是静静的。

几秒后,传来他低沉淡漠的声音:“我打错了。”

原来他是打错了而已,打给未婚妻吧。

“那挂吧。”我轻飘飘一句,往嘴里塞糖,连同大半个糖果薄纸状包装袋一起吃。可我的电话仍握着紧贴在耳边,我舍不得挂。

他也没有挂,我听到他厚重的呼吸声,我把电话贴的离脸很近很近,仿佛这样他就是在我身边了。

“没有想和我说的吗?”他声音低哑艰涩,像是感冒了。

“感冒了吗?”我问。

“没有感冒,可能是烟抽多了,咳嗽了。”他说。

“那就喝点燕窝炖雪梨,以前你咳的时候,一吃就好了,清肺的。”我一听他说烟抽多了,心疼,鼻子发酸。

“你感冒了吧,鼻音很重,那天淋雨了,是我不好。”他语速慢,和缓地说,轻轻咳了一声,努力压制着咳嗽。

“我很好。”

“我想见你,吃你做的燕窝炖雪梨,抱抱你,抱抱黎回,听黎回叫我一声爸爸,可以吗。别冷落我,别不出现,别让我感觉你离了我可以活得很好,曼君,不好,你离了我你会活得一点都不好!你离开我,你再也不会爱上别的男人了。你曾从我的生命里走丢,我好不容易在巴黎找到你,你说我们此生都不再分开,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会亲手把我推到别人身边。你为什么不打我骂我逼我娶你,我爱的是你,只能是你……”他用几近哀求的语腔说。

十分钟后,他的车停在楼下,我胡乱围着一条披肩以最快的速度下楼,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束百合花,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我望着他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提着大包小包像是拜访亲戚似的。”

“我一直都在楼下,抬头望望这栋楼,便觉得与你亲近。”

“只许见这一次,以后不许再来这里找我,否则我就搬走。”我接过花,从他手中拎过那几包东西。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他问。

我微笑,说:“不必了,黎回已经睡了,再说了,这么晚了,也不方便。”

他原地不动,只是望着我,眼里都是温柔的期许,他说:“小漫画,我们不会分开,你信吗?没有人可以动摇我们,哪怕是你想亲手把我推开,也不可以动摇我们。”

“我很疲惫,你答应过我,你会娶叶洁白,你要做到,你要做好,你要对得起你妈妈,你二姐,佟桐,以及那么多你手下的员工。希望我们是朋友,像这样的见面,不要频繁了。”我说完,像告别过后一样转身。

“曼君,对不起……”他在我身后说,声音低沉无奈。

我回头望他,使劲摇头强装笑脸说:“没关系,卓尧,真的没关系……”

那天楼下见了一面之后,我本以为我不会再见他,直到多多来看望了我,告诉我卓尧很顺利就摆平了逃税的那件事,并且卓尧派季东查到了几年前冯伯文伪造金融票据时公司里的财务主管赵起云,卓尧高薪聘请了赵起云,即将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不仅要为佟氏之前的负面影响洗白,还将给予冯伯文有力还击。

多多永远都能掌握这些最新的资讯,这场记者招待会将在豪华五星级酒店会议室召开,不过仅限凭记者证前来的媒体记者和上流社会的人。

 

“曼君,你这装修的不错啊,佟少可真会哄女人开心,我想起来乾隆皇帝也做过这样的事,乾隆宠爱香妃,为了免香妃思念家乡,就把香妃的宫苑仿照香妃在家乡的宫院来设计一模一样,看来啊,你就是佟少的金屋藏娇啊。”多多感叹。

我给多多一记白目,我说:“别想象力那么丰富了,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过段日子,我会想办法工作,搬离这里。”

“你就这么拱手把佟少让给叶洁白吗,你也太好说话了,她可是超级超级大富婆,你随随便便要点钱,你下半辈子带着黎回也不用工作足够了。”多多说着,手中的“鸽子蛋”钻戒格外刺眼。

“这不一样,我不要钱,如果我要了钱,我还配做黎回的妈妈吗?”我说。

我本想问多多,为什么要做钟利涛的情人,她瞒着我,做一个七旬老人的情人,并还和宋柏交往,宋柏就是那个宏叶集团的建筑设计师,每月挣得钱全部交给多多挥霍一空。

“曼君,你的价值观真的不可取,爱情和财富,你不能一样都不要啊,干脆你就做佟少的情人啊,这样钱也有,人也有。”多多提醒着。

“多多,你还是好好珍惜宋柏,别再管教我啦,我和卓尧之间,容不得第三人,我宁可失去他,也不要和别人分享他。”我坚定道。

“叶洁白果然有一手,那么难摆平的税务局长都能放过佟氏一马,全看叶洁白的面子和酒量,听说她那晚喝酒喝得胃出血。”多多转移话题说。

我笑笑,说:“所以卓尧将要娶的是她,不是我。刘颂那边,你帮我打听的怎么样了。”

多多整理着黎回摆放在沙发上的一大堆玩具,说:“听个姐妹前阵子在酒吧碰到他的,出手很阔绰,左拥右抱两个女人,还撒钱,我让姐妹们都帮我多盯着点,你放心吧,你的那盒子珠宝首饰诱惑力大得很,只要刘颂再出现,保证手到擒来。”

我盯着地灯旁花瓶里的那束百合,怅惘地说:“但愿吧,还能最后为他做点什么。”

多多滑动着打火机点烟,长发遮面,十指纤长,这双手夹着烟是那么洒脱迷人,她沙哑着嗓子说:“曼君,你真傻,我,你,静安,我们都傻,爱上一个男人,就想着为这个男人挡风遮雨,挡桃花,挡霉运,挡刀。到最后,谁会记得我们?前阵子碰到袁正铭,他居然装作不认识我,呵呵,真他妈的混蛋。”多多咬着没有点燃的香烟,手撑在额前,说:“而我,还是那么喜欢他,还是那么喜欢他……”

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一切都那么值得,包括不可避免的伤害。

黎回醒了,阿春抱着黎回出来,多多要黎回叫她干妈,疼爱地抚摸黎回的小手心说:“现在想想,我倒后悔,当初应该给袁正铭生个孩子,至少孩子还是两个人最直接的牵挂。曼君,即使佟少以后娶了别人,或者有很多的女人,但你的位置,无人可替代,你信吗?”

我信,怎么会不信,就好似在我这里,卓尧的位置,亦是无人可取代。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卓尧,你便是被漫天群星围绕的那轮明月,你的光芒,满身照耀,众星拱月,你的曼君,也许只是你其中的一颗小星星。

度日如年,这接下来的每一天,我深深体会到这四个字,试图逃避,带着黎回去一个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的地方,冲动地想要订机票去巴厘岛,等圣诞节之后再回来,可矛盾的是,我内心不想走,我想等待一个奇迹。不是说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吗,我们这么相爱,也许老天真的会在最后关头给我一个意外惊喜,比如刘颂找到了,卓尧不用娶叶洁白就可以解决所有麻烦,比如戴靖杰想通了一切因果恩怨,放弃了复仇。

我把命运寄托给了上苍来决定,在这之前,我做了全部的努力。我这一生没做坏事,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老天如此待我,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我要的并不多,我只是要我们在一起。

那晚,我独自睡在双人床上,冬夜的月光凉如水,照射在床上,关掉暖气,单薄的被子,我几乎像死去了一样躺在床上,阿春轻轻敲门,问我要不要吃些燕窝粥,我艰难地说:“我困了,想睡了。”

 

呼吸都无力了,该流的泪都要流枯竭了,明知不能为爱情要死要活,我还有个那么小的黎回,警告自己要坚强,可我仿佛已有了濒死的感觉。全身无力,目光呆呆地望着月亮,四肢无力,一动也不想动。此刻的他,会在哪里,他的身边是不是有叶洁白的陪伴,他们会很忙吧。

 

第九章 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伤

【内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卓尧开车,我依偎在他怀里,车上了高速,我问他:“你公司有个叫章侬的女孩,你认识吗?”

“不认识,怎么了。”

“她呀,喜欢你噢,我不小心听到的,而且不止一次,本来辞职了一年,因为你重新回到公司了,她才回来上班的,是你的小小仰慕者呀,今天为了给你倒茶,端着茶壶站了一个小时。可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喝那杯茶。”我说。

“我会让季东安排处理。”他说。

“安排和她见面吗?”我鬼灵精怪问。

“你猜呢?”他摸摸我的头。

“猜不到啊,你的心思总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我摇摇头,在他的脸庞上啄吻一下。

章侬那样的女孩,年轻漂亮主动,有几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女孩,我想换做我是男人呢,我会拒绝吗?但我对卓尧是绝对的信任,他的眼里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他是清冷自持的男子。

凛冽的冬天,马路空旷,没有市区的交通堵塞,没有人如潮涌,所有的车都井然有序,这样的郊外乡下公路,让我怀念起我们在小渔村的家。

院子里的那棵白玉兰树,我不在,它能否安然过冬?

等来年春暖花开,候鸟迁徙而来,院子里就会热闹起来,那些小鸟呀还会飞来院子里筑巢,每天早上推开窗户,就听到小鸟在扑棱着翅膀欢叫着。渔船上的渔夫撒着网,哼着捕鱼的号子。

没想到,这一走,竟是这么久都没有回去,好在还有舅妈可以帮着照看家里。

车在高速公路上一路行驶,身边的车辆穿过,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流走,23号,24号,25号,这接下来的三天,我怎么度过。我翻转手心,与他十指相扣,我们都沉默了,不知道为何,这样寂静明亮的冬日午后,天空蓝得都冒出了柔情蜜意,我只怕我再多望一眼,我会掉下泪来。

下了高速,返回市区,路过一个城郊的十字路口,有位老婆婆坐在路边,穿着厚厚的棉袄,围着粗布围巾,脸冻得通红,守在路边。一个红色的小水桶,里面插满了各种颜色的雏菊,白黄粉红紫,坚韧的小花儿,迎风摇摆。

远处有人吟唱昆曲《牡丹亭》中皂罗袍那一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光阴啊,就在这样的一个十字路口,美得惊动了烟火人间。

他将车停靠在临时停车地点,对我说:“乖乖坐着等我。”

我拉着他的衣角,说:“我想和你一起去。”

我蹲在老婆婆的面前,手抚弄着一束束雏菊,挑哪种颜色好呢,每一种颜色都很喜欢,实在难以取舍,空气中雏菊的芬芳。

老婆婆慈眉善目,虽干瘦却很健朗,牙齿都快掉光了,笑着说:“小姑娘,雏菊呀又叫长命菊,幸福菊,我卖了十多年的雏菊了,买雏菊的姑娘,都会幸福的。”

都会幸福的,是吗,我抬头望卓尧,蓦地,眼泪流下,哭了多少次,甜的,酸的,滋味不同的眼泪。

“婆婆,天这么冷,这里车来车往的,您身体也要紧。”我不由自主地握了握婆婆的手,热乎乎的手,像年少放学回来外婆把我揽进怀里的温度。

卓尧弯腰,和我一样蹲了下来,他说:“喜欢就都买了。”

我点点头,说:“好,全买了,婆婆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婆婆笑,说:“这些雏菊是十几年前我老伴种的,乡下一大片,儿子媳妇要把我接到城里住,我割舍不下这些花儿。老伴走了啊,就留给我这些花儿了,他生前总说长命菊长命菊。你们要是真喜欢,我就送给你们,花就是要送给真心喜欢它的人。”

我收下了那一大束雏菊,五种颜色,抱在怀里,婆婆坚决不收钱,卓尧执意付了钱,搂着我,说:“长命菊,我的小漫画要长命百岁。”

路边有卖串串香的小车,我走了过去,问:“老板,多少钱一串呀。”

“素的一块钱一串,荤的两块钱一串。”老板脸冻得发红说。

“好,荤的来五串,素的来五串。”我豪迈地说,一副大款的样子。

卓尧握着钱夹,厚厚的几层各种信用卡,对我耸耸肩说:“没现金了,不能请你吃了。”他是绝对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这种街边摊的小吃,他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嘛,他出入的场所,哪有不支持信用卡的。

“那我自己买,我有钱呢。”我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二十元钱付给老板,端着一盒子串串香,开心地吃。

“有这么好吃吗?”他望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注重生活品质的男人,怎么会吃布满灰尘的小摊点卖的食物。

我饿了,只管吃,说:“可好吃了,真正好吃的都是在你觉得脏兮兮的地方,我这个人啊天生就是穷人家孩子的胃,我吃不习惯鲍参翅肚,怀黎回那阵子,倒是吃了很多燕窝,也是为了让黎回生下来身体健康。”

“来,让我也尝一点。”他拿起一串,对我眨眼笑。

我嘴巴张成O形,他真吃了。

“味道还不错。”他说。

我跟在后面,抱着一大束雏菊,捧着饭盒,像个小傻瓜,乐呵呵跟着他上车。我痴迷的卓尧,总是会做出让我意外的举动。

坐在车里,我望着正在收拾着小板凳和红桶的婆婆,怀里那些雏菊,俨然不仅仅是花的本身,而是——爱情与守候。

“小漫画,如果哪天我死在你前面,你怎么办?”他开车,望了我一眼,脸上都是和煦的笑容,用这样的迷人微笑来和我讨论死亡。

“你不死,你还要养我,给我买好吃的,好穿的。”我头在他怀里拱了拱,像黎回在我怀里的动作一样。

他下巴蹭蹭我的头,说:“答应我,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要像我爱的小漫画那样,坚强独立,像长命菊,幸福长命。你会幸福的,你不是跟着我所以幸福,而是你跟着任何一个男人你都会幸福,没有男人会忍心让你不幸福。”

“你骗人,你胡说,我不是没遇到过混蛋……你做什么,干嘛这样说,你是要订婚了所以打算抛弃我是吧,交代这样的话让我难过。”我低头,恼了起来,手从他手心抽离,内心生出极大的怨艾。

怨天怨地怨沧海桑田,那么多人相爱都可以走到一起,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你不会再遇到混蛋的,那个混蛋,我替你解决了。小漫画,以后的路,很漫长,我能陪你到哪里呢。我的小漫画,长大了呀,黎回再大一点,也可以保护你。”他眼眶湿润,说出些莫名其妙我听不懂的话。

我似乎明白了,我呵呵冷笑说:“是啊,还有三天你就要订婚了,我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怎么,怕我以后没人管啊,那你今天为何要追出来,你管我挽着谁坐在谁的车里,你为什么管我。你要和我告别是吗,你错了,佟先生,我们早就告别了。别以为我们吻了一会儿你就是我的谁,接吻,和谁都可以啊,你吻的未婚妻不同样是可以的吗!”

我的棱角犀利张扬,红了眼睛。

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伤——这很难办到。

“对不起。”他说。

“值几个钱?”我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我怎么会对我的卓尧说出这样的话。

他沉默,我们之间陷入了僵局。

他带着我进了一家商场,对我而言,这里的每一样都是奢侈品,我双手抱在怀里,说:“怎么,打算用钱收买我,让我做你的小情人呀,你也学着那些富豪娶个名媛包个二奶是吗,我年纪大了,不适合做二奶了,况且我身份卑微,也没资格做你佟太太,你何必在我这样一个没资格的女人身上花钱。”

“你用尽尖酸刻薄来奚落我们之间感情,你难道很好受是吗,如果你觉得好过一点,那你就说!”他冷声说。

我苦涩笑道:“好啊,既然佟少现在有钱有势,我也很识时务,谁不会花钱呢。”我说着,径直走到一家珠宝柜台,扫了一眼,一个翡翠镯子,标价二十四万,嚯,这么贵。

“这个给我包起来。”我看都不看导购一眼,说完就直接上二楼,找女装,那么多名品女装,得多买点。

商场里看到了好几对都是老夫少妻,年逾五十的男人搂着二十岁的女孩子在挑选衣服,且不论他是否家里妻子,但看着一幕,就不协调,就刺眼,此情此景,伤了多少贤妻良母的心。

只是没由来地想要哭,一阵一阵的,我该去看心理医生了,幽闭恐惧症也加剧了,想去,但一直都没有勇气独自走进医院。心理医生一定会看出来我的病症在哪里,我失去了一个男人,得到他,我的病便好了,处在怎样的狭小空间都不会多恐惧了。

那种恐惧,是源自要失去他而来的安全感流失。

我站在商场人群中,用手指遮住自己红肿胀痛的眼睛。

那些摆放在店门口的圣诞树呀,挂满了小灯,一闪一闪亮晶晶,提醒着我,圣诞节要到了呀,这一天来了噢。

我没有试任何一件衣服,挑了直接包,挑到最后我自己累了,他跟在我身后,极认真地帮挑选我穿得尺码,他以为我真的会穿吗?我不会穿这些衣服的,就当作,纪念吧,多少年后,我可以指着这些崭新的衣服告诉我儿子,他爸爸是爱我的,给我买了这么多新衣裳。

我看见了一条纪梵希的长裙,高贵独特的设计,我美滋滋问他:“这条裙子怎么样,我穿着它参加你的订婚典礼,露出我优美的长腿。如果我挽着发,像不像赫本。”我把长发撩起来松在脑后,在他面前故意说。

“包起来。”他低沉简洁的话语,阴沉着脸。

我对一脸诧异的纪梵希导购小姐说:“我男朋友对我好吧,我是他情人,是他养的二奶,我喜欢什么他都给我买,对我可好了。”我像糖一样粘在他身上,挽着他的胳膊,摆出一副二奶相,讽刺地说。

几名导购窃窃私语说:“这不是佟氏总裁佟卓尧吗,真人比杂志上还要帅啊”

“他怎么会带这种头脑秀逗的女人出来。”

我呵呵笑,装疯卖傻,今晚就让我过一把做佟卓尧情人的瘾吧。

他一句话都不说,痛心地望着我,他一定觉得我陌生,认为女人变化起来真可怕。我内心多痛,我折磨他,折磨自己。

因为我知道,两天后,他不再属于我了。

就让我放肆你的宠爱。

刷完卡,拎着几大包衣服,我把翡翠镯子戴在手腕上,在他面前晃啊晃,他板着脸,当我醉了似的。

直到送我上楼,阿春把我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他才开口说:“我可以进去看一下黎回吗?”

他客客气气的语气,生疏得很,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我要看我儿子,这样的客气,显然是在拉开与我的距离,我索性赌气说:“改天吧,等你订婚典礼结束后再来吧。”

那一大束雏菊倒让阿春喜出望外,略懂察言观色的阿春插话说:“太太,我准备的是三个人的饭菜。”

“留人家吃饭做什么,人家会稀罕我们这种寻常人家的饭菜吗,外面有鲍参翅肚山珍海味!对,佟先生,你是个高尚洁净的男人,是我把你推到叶洁白身边的,是我亲手赶走了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爸爸……但我不是个伟大的女人,我做不到心平气和到这个时候了还和言细语和你把手话离别,我做不到!我快神经质了,求求你,你走好不好……”我推开他,语无伦次说着压抑在心里很久的话。

“曼君……”他拉着我的胳膊,唤道。

“晚安。”我用说再见的口吻说晚安,赶他走。

他惆怅地说:“那么,晚安。”

我进了家,关上厚重的门,被贴在门上,不舍得走,因为他就站在门外,站着站着,我们俩隔着门站着,我的心都快碎裂了。许久,电梯上升的声音,停在这一层楼,然后电梯下沉的声音。

他走了。

像是一刹那的恍悟,之前我对他的所作所为,我万分后悔,我不该那样说他,他分明也是痛彻心扉的,他对我的爱比我爱他更深刻,他的痛楚怎会少于我。

我打开门,竟然看到他颀长的身影,电梯按钮透着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的脸发暗,显得他那么疲惫,我移下目光望着他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裤。

他并没有走,他还站在门口。

我们都做不到安之若素。

恰如其分,只为与他相见。他冷峻坚毅背后剔透天真的脸,他的爱就是这样简单,我静静立在他面前,仿佛瞬间就遗忘了所有的人与事。

当你曾经历经沧桑亲眼见了各种世间男人对感情丑恶肮脏的态度后,你才会知道,遇见一个对的男人,有多难。好的男人,应该是清彻的,透着光泽,如一块璞玉。

面前的卓尧像犯错的孩子,没有了愤怒,只是用一种无助的眼光凝望我,他在告诉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不想的,他是有多不想离开我和孩子。

阮曼君,你怎么能够这样自私,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他是无辜的。

我抱住他,投入他的怀抱,我轻轻打他的胸口,我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我怎么舍得没抱抱你就走呢。”他爱怜地说,拉开西装,把我包裹住。

“我明明听到电梯上来了后停了会就下去了。”我说。

他揽着我走进家里,他关门,得意地说:“我不这么试一下,怎么能让你开门,我就猜到你躲在门口,只要发现我走了,一定会开门追出来。”

我挠他痒痒,惩罚他:“怎么学这么坏了,阿春,下次他在这样,不许给他开门。”

阿春也幸福地笑:“是,太太,我一定听你的。”

他把刚睡醒坐在婴儿床上发呆的小黎回抱在怀里,黎回不同以往欢快的劲,蔫耷耷的,我问阿春喂了奶没,阿春说相比往常吃的不是很多。

他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母子怜心懂得我的苦楚。

“有时候,黎回沉默地向下看时,我会觉得他有心事。”我握着黎回的小手,对卓尧说。

卓尧说:“他这么小,怎么会有心事。”

“他可懂事呢,他长得像你,但心思像我。”我说。

阿春进来,问:“太太,那么多些雏菊,家里的花瓶都放不下了,要不,那束百合都败了,我把它丢了,好用花瓶来插雏菊。”

“别丢,放那,我来处理,雏菊你就用以前装红酒的小木桶放里面装着,稍微添点水就好了,我来收拾。”我说。

“都谢了,就扔掉,会长一些小飞虫的。”卓尧说。

“不扔,放那放着就好。”我倔强地说。

我靠在他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想沉入睡眠。还能要怎样呢,如果这一刻,静止,我永远留在你的身边,也好啊。

晚上一起吃过饭后,他被一个电话催着回去开会,我送他到门外,向他认错,不该赌气狂刷他的卡,买了一堆衣服,还有这个二十多万的翡翠镯子。

“你请我吃一串串,这就算是我请你的。”他说着,给我一个柔软甜蜜的吻。

“叫串串香,不是一串串。”我纠正道,抚正他的领带,嗅到他温润的气息,我贪恋的男子。

我们就是这样,只要不提及那个敏锐的话题,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矛盾,心照不宣,都不去说25号的事,他如平日里那样嘱咐我,我温顺答应。

我以为日子平静了,只要尽量不再见面,我会自我疗伤缓和好自己的情绪,该来的都来了,该接受的也都要面对了。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我想我住在这里除了卓尧来,也不会有谁来找我,我穿着睡衣抱着黎回,阿春正在厨房现磨豆浆。

我打开门,满脸欣喜想要迎接卓尧。

门口站着四个人,这四个人,有着不同的年龄段。

分别是佟桐,叶洁白,佟佩卉,林璐云,从少到老,站在我的房门口。我哑然失笑,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是阵容大的出乎我的意料,几乎卓尧生命里几个重要的女人都过来了,就差欧菲了。

“请进——”我抱紧孩子,大方领她们坐在沙发上,因上次在佟家发生的不愉快,我把黎回送进了房间,合上了门再出来。

“阿春,泡茶,雨前龙井。”我招呼着。

阿春见此场景,忙洗手泡茶。

叶洁白坐在沙发上,名媛就是名媛,浑身就透着那股高贵的味道,不像我,连我的胃都吃不了高贵的菜肴。

“阮曼君,今天找你,是有事的,明人不做暗事,开门见山来说,节约时间。我和卓尧二姐,佟桐你都认识。洁白,你介绍一下你自己。”林璐云发话,谈话间,眼神聚集在客厅的装饰上。

客厅沙发旁边,放满了四大包衣服,都是昨天买的高档女装,林璐云皱着眉,盯着那几包女装。

“阮小姐,我是叶洁白,阿MAN的未婚妻,咱们见过面,你还记得吗,在冯伯文公司的门口。”她优雅的微笑,知书达理,友善地伸出手与我握手。

我伸手和她握手,她的目光注视着我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随即,叶洁白微妙地给林璐云投递了一个交换眼神。

“既然都认识了,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做好了思想准备。

阿春端上来茶,很有礼貌地上茶。

林璐云抿一口茶,富态却苍白的脸,可能上次的病还没有痊愈,她说:“阮曼君,其实我这次来,是来求你的,我带着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女,来求你,恳求你离开他,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想哪天起床看到报纸说我的儿子横尸街头。”

我大惊失色,我何曾想过要害了卓尧的命,我站起身,不悦:“林董,你的话未免严重,且不说我和佟卓尧已经分手,就算没有分手,我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你没必要大驾光临说这些莫须有的事。”

佟佩卉让我坐下,她语重心长地说:“我妈没有半句话是在危言耸听,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报复,在步步为营想要致卓尧为死地,这个人,你我都认识,就是戴靖杰。先是指控卓尧雇凶杀人,接下来就是商业战争,不过有宏叶的力挺,我想毫无经商头脑的戴靖杰根本不会是卓尧的对手。最可怕的是……戴靖杰已经疯了,完全疯了,教唆冯伯文干尽坏事就算了,他还写恐吓信,寄死老鼠和血浆,他偏执认为钟利涛是卓尧害死的,要血战血偿。就算卓尧击垮了钟氏的不当商业竞争,那个疯了的戴靖杰随时都会像个炸弹,要了卓尧的命。”

佟桐惊恐地说:“舅妈……”她看了看叶洁白,小声说:“好可怕,死老鼠,还有电话打进家里,说要杀了uncle偿命,外婆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我也害怕,一天见不到uncle就会吓坏。”

我起身,说:“他敢,我跟他拼命!我去找他。”我说着就要进房间换衣服,他要报仇是吧,要血债血偿,好啊,不是说要毁了卓尧最爱的女人吗,那就冲我来啊。

 

佟佩卉拉住我,说:“曼君,你怎么这么冲动,他是个疯子啊,四年前那场大火,你真以为是我妈纵火要烧欧菲吗,我们调查到了当年的一个地头蛇,纵火的极可能就是戴靖杰,他来上海的第三天,卓尧和欧菲就被人放火。你最好别出现在戴靖杰的面前,黎回和你的安全很重要,别再让卓尧忧虑过多,你千万千万不可冲动去找戴靖杰,相反你出入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戴靖杰盯上你。”

 

第十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你这个人呀,我恨不得把你包包起,像个香袋儿,密密的针线缝缝好,放在衣箱里藏藏好

晚上十点,抱着睡着安稳的黎回走出医院,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孩子的健康重要过一切,冷风吹着,我赶紧用羊绒披肩把黎回包裹严实,生怕风吹到了他。我自己被吹醒了,其实我的未来也不会太艰难,还有个儿子陪伴我,我要看着他长大成人,然后走到卓尧的面前骄傲自豪地说:看我把你儿子照顾的多好。

林慕琛送我回去,我感激地说:“真是麻烦你,平安夜你本该出去玩的,却因我添了麻烦。”

“越是节日我越是会远离热闹的地方。”他说。

路上的行人皆是成双成对,今夜最畅销的是红苹果和红玫瑰吧。

车路过熟悉的地段,是卓尧的公司,我从车内仰头望去,灯火辉煌,都还在加班,卓尧呢,他是和叶洁白在一起,还是在公司。我循着那灯光,望着,像看我深爱的他。

也许他并不在公司里。

看到一个女孩抱着牛皮纸箱沮丧地走在路上,纸箱上有佟氏企业的logo,她是佟氏的员工,这幅样子,是被辞职了。

我仔细看了看,竟是章侬。

那个在记者发布会上想要给卓尧倒茶的女孩子,是卓尧的追求者之一,是犯了什么错,会被开除。她为了接近卓尧,重回公司上班,被开除的话对她而言一定是个打击。

“你朋友吗?”林慕琛见我看的入神,问。

我摇头笑笑,说:“不认识,见过几次,似乎很迷恋卓尧。”

“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城市里,一个广告牌砸下来,十个有九个女人都是迷恋卓尧的,你没看那些杂志,把他都写成企业家偶像了,帅气多金霸道深情,你最了解他了,你眼中他是这样的吗。”他说。

“我眼里的他呀,是男人和孩子的综合体,他有时候话特别多,一直说一直说,我就故意不理他,他最后就像孩子一样央告我陪他说说话。他是个清凉的男子,纯澈的孩子,霸道的男人。你不也是,杂志把你描述的那么神秘夸张,我以前也很钦佩你……当然,你救了很多人,这值得钦佩。”我说。

清凉的男子,纯澈的孩子,霸道的男人,卓尧就是这三者的组合。

“你果然是最懂他的女人。”林慕琛说。

车在快到小区的路口减速,他问:“是停在这里,还是送你进小区?”

“当然送我进去,风这么大。”

“上一次你让我就送到这里的。”他说。

“那次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我住在哪里,不过现在没必要了,你都知道我住的小区了。”我说。

“果然对我有过防范。”他说。

我笑着把取的药装进包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以免落在他车里,翻到包里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了一个未接来电,是一小时前卓尧打来的。

车停在楼下,车里的灯亮着,林慕琛说:“我送你上去吧,你要抱孩子还要拎包。”

“没事,到这就可以了,包里东西不多,一点也不沉,我要坚强独立嘛。”我扬了扬手中的苹果,说:“谢谢你送我的苹果,你还是今晚第一个送我苹果的人。”

“my pleasure。我们以后就算是朋友了吧。”他摘下头上的帽子,扣在我头上,说:“看你披头散发面无血色,大半夜的吓死人,戴着帽子会好一点。”

“我回家会好好学习英语的,以免将来和你这个朋友沟通有障碍。”我将帽子戴正,对朝他问:“这样戴好看吗?”

他端详着,用手将帽子稍微往左移了点,拍手说:“这样就好看了。”

我觉得有些亲昵,摘下帽子,还给他,理理头发说:“还是不用了,现在人都睡了,也没人会遇到我。”

林慕琛下车来给我开车门,忽然,他停住了,眼睛看着前方。

我目光顺着前方望去,我看见了站在车前面不远处的卓尧,他的左后手里,握着一束百合花和一个苹果。他照例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装,一件咖啡色薄呢大衣,面色阴翳,高大的身影在路灯下站立着,目睹了车里的一切。

他走了过来,替我打开车门,眼睛红肿,艰涩的声音说:“下车——”

我抱着黎回,下车,站在他身边,看见他手背上的青色筋峦冒了起来,他已是气急败坏了,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林慕琛站在一旁,说:“佟少,你误会了,我和曼君只是送儿子去医院……”

话音未落,卓尧挥起一拳就打在了林慕琛的脸颊上,林慕琛往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了鲜血。

“曼君这二字你没有资格称呼,这是我的女人,我的儿子,你再敢靠近她们,别怪我们兄弟做不成——”卓尧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