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冈石窟中所表现的北魏建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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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我们所知道的只是昙曜于兴安二年(公元四五三)入京见文成帝,到和平初年(公元四六O)做了沙门统。至于武州塞五窟,到底是在这八年中的哪一年兴造的,则不能断定了。

《释老志》关于开窟事,和兴光元年铸像事的中间,又记载那一节大安初师子国(锡兰)胡沙门难提等奉像到京都事。并且有很恭维难提摹写佛容技术的话。这个令人颇疑心与石窟镌像,有相当瓜葛。即不武断的说,难提与石窟巨像,有直接关系,因难提造像之佳,“视之炯然……”而猜测他所摹写的一派佛容,必然大大的影响当时佛像的容貌,或是极合理的。云冈诸刻虽多健驼罗影响,而西部五洞巨像的容貌农褶,却带极浓厚的今印度气味的。

至于《释老志》,“昙曜开窟五所”的窟,或即是云冈西部的五洞,此说由云冈石窟的平面方面看起来,我们觉得更可以置信。(一)因为它们的平面配置,自成一统系,又自左至右五洞,适相联贯。(二)此五洞皆有本尊像及胁持,面貌最富异国情调,与他洞佛像大异。(三)洞内壁面列无数小龛小佛,雕刻甚浅,没有释迦事迹图。塔与装饰花纹亦甚少,和中部诸洞不同。(四)洞的平面由不规则的形体,进为有规则之方形或长方形,乃工作自然之进展与要求。因这五洞平面的不规则,故断定其开凿年代必最早。

《支那佛教史迹》第二集评解中,又谓中部第一洞为孝文帝纪念其父献文帝所造,其时代仅次干西部五大洞。因为此洞平面前部,虽有长方形之外室,后部仍为不规则之形体,乃过渡时代最佳之例。这种说法,固甚动听,但文献上无佐证,实不能定谳。

中部第三洞,有太和十三年铭刻;第七洞窗东侧,有大和十九年铭刻,及洞内东壁曾由叶恭绰先生发现之太和七年铭刻。文中有“邑义信士女等五十四人……共相劝合为国兴福,敬造石庙形象九十五区及诸菩萨,愿以此福……”等等。其他中部各洞全无考。但就佛容及零星雕刻作风而论,中部偏东诸洞,仍富于异国情调。偏西诸洞,虽洞内因石质风化过甚,形象多经后世修葺,原有精神完全失掉,而洞外崖壁上的刻像,石质较坚硬,刀法伶俐可观,佛貌又每每微长,口角含笑,衣褶流畅精美,渐类龙门诸像。已是较晚期的作风无疑。和平初年到太和七年,已是二十三年,实在不能不算是一个相当的距离。且由第七洞更偏西去的诸洞,由形势论,当是更晚的增辟,年代当又在太和七年后若干年了。

西部五大洞之外,西边无数龛洞(多已在崖面成浅龛),以作风论,大体较后于中部偏东四洞,而又较古于中部偏西诸洞。但亦偶有例外,如西部第六洞的洞口东侧,有太和十九年铭刻,与其东侧小洞,有延昌年间的铭刻。

我们认为最希奇的是东部未竣工的第三洞。此洞又名灵岩,传为昙曜的译经楼,规模之大,为云冈各洞之最。虽末竣工,但可看出内部佛像之后,原计划似预备凿通,俾可绕行佛后的,外部更在洞顶崖上,凿出独立约塔一对,塔后百壁上,又有小洞一排,为他洞所无。以事实论,频疑此洞因孝文帝南迁至洛阳,在龙门另营石窟,平城(即大同)日就衰落,故此洞工作,半途中辍。但确实尚需考证,以作风论,关野常盘谓第三洞佛像在北魏与唐之间,疑为隋炀帝纪念其父文帝所建。新海中川合著之《云冈石窟》竟直称为初唐遗物。这两说未免过于武断。事实上,隋唐皆都长安洛阳,决无于云冈造大窟之理,史上亦元此先例。且即根据作风来察这东部大洞的三尊巨像的时代,也颇有疑难之处。

我们前边所称,早期异国情调的佛像,面容为肥圆的;其衣纹细薄,贴附于像身(所谓湿褶纹者);佛体呆板,僵硬,且权衡短促;与他像修长微笑的容貌,斜肩而长身,质实垂重的衣裾褶纹,相较起来,显然有大区别。现在这里的三像,事实上虽可信其为云冈最晚的工程,但像貌,衣褶,权衡,反与前者,所谓异国神情者,同出一辙,骤反后期风格。

不过在刀法方面观察起来,这三像的各样刻工,又与前面两派不同,独成一格。这点在背光和头饰的上面,尤其显著。

这三像的背光上火焰,极其回绕柔和之能事,与西部古劲挺强者大有差别;胁侍菩萨的头饰则繁富精致,花纹更柔圆近于唐代气味(论者定其为初唐遗物,或即为此)。佛容上,耳,鼻,手的外廓刻法,亦肥圆避免锐角,项颈上三纹堆叠,更类他处隋代雕像特征。

这样看来,这三像岂为早期所具规模,至后(迁洛前)才去雕饰的,一种特殊情况下遗留的作品?不然,岂太和以后某时期中云冈造像之风暂缺,至孝文帝迁都以前,镌建东部这大洞时,刻像纳手法乃大变,一反中部风格,倒去模仿西部五大洞巨像的神气?再不然,即是兴造此洞时,在佛像方面,有指定的印度佛像作模型镌刻。关于这点,文献上既苦无材料帮同消解这种种哑谜。东部末竣工的大洞兴造年代,与佛像雕刻时期,到底若何,怕仍成为疑问,不是从前论断者所见得的那么简单“洞未完竣而辍工”。近年偏西次洞又遭凿毁一角,东部这三洞,灾故又何多?

现在就平面及雕刻诸点论,我们可约略的说:西部五大洞建筑年代最早,中部偏东诸大洞次之,西部偏西诸洞又次之。中部偏西各洞及崖壁外大龛再次之。东部在雕刻细工上,则无疑约在最后。离云冈全部稍远,有最偏东的两塔洞,塔居洞中心,注重于建筑形式方面,瓦檐,斗栱及支柱,均扭清晰显明,佛像反模糊元甚特长,年代当与中部诸大洞前后相若;尤其是释迦事迹图,宛似中部第二洞中所有。就塔祠论,洞中央之塔柱雕大尊像者较早之。雕楼阁者次之。详下文解释。

三 石窟的源流问题

石窟的制作受佛教之启迪,毫无疑问,但印度Ajanta诸窟之平面,比较复杂,且纵穴甚深,内有支提塔,有柱廊,非我国所有。据von Le Coq在新疆所调查者,其平面以一室为最普通,亦有二室者。室为方形,较印度之窟简单,但是诸窟的前面用走廊连贯,骤然看去,多数的独立的小窟团结一气,颇觉复杂,这种布置,似乎在中国窟与印度窟之间。

敦煌诸窟,伯希和书中没有平面图,不得知其详。就像片推测,有二室联结的。有塔拄,四面雕佛像的。室的平面,也是以方形和长方形居多。疑与新疆石窟是用于一个系统,只因没有走廊联络,故更为简单。

云冈中部诸洞,大半都是前后两间。室内以方形和长方形为最普通。当然受敦煌及西域的影响较多,受印度的影响较少。所不可解者,昙曜最初所造的西部五大窟,何以独作椭圆形,杏仁形,其后中部诸洞,始与敦煌等处一致?岂此五洞出自昙曜及其工师独创的意匠?抑或受了敦煌西域以外的影响?在全国石窟尚未经精密调查的今日,这个问题又只得悬起待考了。

四 石刻中所表现的建筑形式

(一)塔

云冈石窟所表现的塔分两种:一种是塔柱,另一种便是壁面上浮雕的塔。

甲 塔柱是个立体实质的石柱,四面接着供像,最初塔柱是模仿印度石窟中的支提塔,纯然为信仰之对象。这种塔柱文在中央,为的是僧众可以绕行柱的周围,礼赞供养。伯希和《敦煌图录》中认为北凉建造的第一百十一洞,就有塔柱,每面皆琢佛像。云冈东部第四洞,及中部第二洞,第七洞,也都是如此琢像在四面的,其受敦煌影响,当没有疑问。所宜注意之点,则是由支提塔变成四面雕像的塔柱,中间或尚有其过渡形式,未经认识,恐怕仍有待于专家的追求。

稍晚的塔柱,中间佛像缩小,柱全体成小楼阁式的塔,每面镂刻着檐柱,斗栱,当中刻门栱形(有时每面三间或五间),浮雕佛像,即坐在门栱里面。虽然因为连着洞顶,塔本身没有顶部,但底下各层,实可做当时木塔极好的模型。

与云冈石窟同时或更前的木构建筑,我们固未得见,但《魏书》中有许多建立多层浮图的记载,且《洛阳伽蓝记》出所描写的木塔,如熙平元年(公元五一六)胡太后所建之永宁寺九层浮图,距云冈开始造窟仅五十馀年,木塔营建之术,则已臻极高程度,可见半世纪前,三五层木塔,必已甚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