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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之中,突然有人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了伙房的方向。一个少年亲兵提着食盒从那边走了过来,大约装得太满,食盒并没有盖拢,隐隐闻得到酒肉的香气。大伙儿不禁齐齐地伸长了脖子,恨不得化身北风,顺着那香味钻进食盒里去。
小亲兵并没有留意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走到帐门前,轻声问了一句,这才挑帘入账。门帘一落,那香味便断了来源,只留下一缕余韵荡漾在众人鼻端,勾起了万丈饥火,有人忍不住嘀:“这还不到午时呢,大总管还真是越来越会找乐……”
领头的老兵忙低声喝道:“胡说什么?想吃军法自己领去,莫连累了大伙儿!”程大总管可不是善茬,这两个月来又是任事不管,酒肉天天不断,脾气日日见涨,一条军棍也不知打翻了多少倒霉鬼。再这样下去,莫说突厥人怕他,他们这些人只会怕的更厉害!
众人不敢多说,只能忍着饥火继续打扫,不时看一眼大帐,想到里头那位将军正在快活地吃肉喝酒,暗恨天道不公。
他们自然瞧不见,大帐之内,正在吃肉喝酒的程务挺,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快活地意思。
他散着腿坐在大帐一角的矮几前,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又恶狠狠地撕下一条羊肉,塞进嘴里用力咀嚼,那神情不像吃肉,倒仿佛是被羊杀了满门,他正在报仇。
一旁的亲兵快手快脚地满上了酒碗,又倏地退后了一步,没发出半点声音。
程务挺低头死死地盯着酒碗,突然沉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和子隆,是不是都错了?”
小亲兵哆嗦了一下,左顾右盼也没瞧见旁人,只能咬牙回道:“将军英明,将军怎么会有错?”
程务挺“啪”地一拍案几,盘子震得老高:“胡说!我们若是没错,那子隆为太后做了那么多事,为何会身首异处?为何人人还都说他活该,说这是他陷害忠良、滥杀俘虏的报应?为何连他的妻子儿女都会死在流放路上?我呢,我立下这么多战功,如今人人却都说我的爵位官职是陷害了裴守约才换来的,人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他怎么可能没错?我又怎么可能没错?我们都错了!大错特错!错得不能再错!”
亲兵脸上好容易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那将军就是错了。”
程务挺“砰”的一拳捶在了地上,脸上怒火更盛你混账!什么叫我错了?我程务挺在北疆出生人死,杀了多少突厥蛮子,凭什么裴守约坐在帐篷里动动嘴皮,什么功劳便都是他的?谁不知道跟着他半点前程也没有?他两面讨好,得罪了圣人也得罪了太后,这能怪到我身上?我的爵位前程都是圣人给的,我的儿子兄弟都是太后封的,我效忠圣人,效忠太后,又有什么错?
还有子隆,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身为堂堂宰相,却不曾提拔过兄弟子侄,下狱的时候,家里甚至都捜不出半点浮财!他只要明哲保身就能安享荣华,却怎么都不肯跟武家人同流合污。他明明只要认个错就能好好活下去,却一心只求速死。这样一个人,他又能有什么错?”
他恶狠狠地盯着亲兵,眼里的怒火几乎能直喷出来:“你倒给我说说看,我们到底有什么错?”
亲兵腿都软了:“小人不知道,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程务挺更是愤怒,霍然起身,逼视着那亲兵你不知道,你天天跟着我,你敢说你不知道?”
亲兵的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脱口道:“将军您都不知道,小的又怎么知道?”
这话说得原是无力之极,程务挺却顿时呆在了那里,半晌之后,才怔怔地坐了下来。明明是生着火盆的温暖帐篷,他的神情看上去却仿佛是坐在冰天雪地之中,脸色也越来越青,突然抬手端起酒碗,咕噜咕噜地将一碗酒喝了下去。
小亲兵大着胆子又添了个半满,只见程务挺依然是一言不发,端起来就喝。他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张带着稚气的包子脸几乎扭成了一团。正纠结间,大帐前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鼓响,他不由惊地抬起了头——年假刚放,大总管还在帐内喝酒,外头怎么就敲起了召集众将的大鼓?
“咚、咚、咚”,那鼓声不紧不慢地坚定地响了起来,程务挺缓缓抬头,原本有些迷离的双眼顷刻间恢复了几分锐利:“怎么回事!”
亲兵忙放下酒壶,还没转身,帘子一掀,守在外头的兵卒抱手回道:“启禀大总管,裴将军声称有紧急军务,要立时召集众将。”
裴将军?左鹰扬将军裴绍业?程务挺愈发纳闷,此人是裴氏旁支,在军中资历颇老,却是一无胆气二无战绩,年逾花甲依然只能做个副手,今曰怎么突然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