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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点了点头:“好,你用心了,先下去歇着吧。”
书童束手退下,琉璃这才进了院子,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接过提篮,挑帘进了书房。裴行俭头也不抬地道:“你等等,我马上就好。”
琉璃静静地瞧着他,书房里点着的五六个烛台把整间屋子照得通亮,也把他眼底的青痕、鬓角的白发照得越发醒目。此刻他穿着半旧的家常青抱端坐案后,提笔挥毫,那份优雅淡远,却依然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甚至比当年更显高华。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食盒的提梁。
裴行俭写完最后一个字,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着琉璃,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你在发什么愣呢?”
琉璃定了定神,上前把食盒放在了书案上:“好久没有瞧见你写字的样子了。”
裴行俭怔了一下,瞧着琉璃的眼神愈发温柔缱绻,似乎带着深深的不舍和入骨的怜惜,开口时却只是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
琉璃回道:“二更三刻了。”她打开食盒,端出了一个锦盒,锦盒里塞满了白叠,白叠中间是一个光洁如玉的素面白瓷盅。
裴行俭顿时被逗笑了:“这都什么天气了,用得着如此么?”
琉璃板着脸把瓷盅端了出来,推到裴行俭跟前:“是谁答应我好好静养调理的?你不知道这些药都要趁热用、按时用么?你算算看,还有几天?”
裴行俭立刻认错:“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不过这些书卷今日我都写完了,明日再不会如此。”
琉璃“喔”了一声:“都写完了?”
裴行俭微微点头,转头看了看书案边的竹箱:“我生平所学,都在这里了。”
琉璃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见那竹箱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卷卷手稿,只怕有七八十卷,不由吃了一惊。她知道裴行俭在写东西,却没想到在半年的时间里,他居然写了这么多!她皱眉道:“你着急写这些作甚?我还以为你这两日是在准备出征的舆图物件呢,你却居然在做这样的费心费力的事,你也……”
裴行俭笑着摆手:“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吃药,明日后日都不出门,也不写东西了,好不好?”说完他揭开药盅,端起就喝了一口,却立刻放下药盅,皱眉道:“韩四的药怎么越来越难喝了?”
琉璃一张脸板得铁紧:“因为有人越来越不爱惜身子了!”
裴行俭认命地苦笑了一声,低头喝了两口,刚要开口,琉璃却道:“守约,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才好。”
裴行俭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她。
琉璃沉吟道:“初八那日我去拜祭爷娘,不想却遇到了阿凌,原来当年王伏胜被斩,是她悄悄收的尸,她以为被我发现了,惊恐之下才告诉我一件事……”
她抬眼看了看裴行俭,却见他已慢慢放下了药盅,忙道:“你先把药喝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裴行俭闭目一口饮尽,这药大约实在太苦,饶是他也皱眉按了按胸口,才把药顺下去。
琉璃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蜜饯喂进他嘴里,这才道:“阿凌跟我说,当年在法常尼寺的时候,崔十三娘其实并没有生病,只是做了个噩梦,被吓着了,正好她家婢子在寺里的钟鼓楼又瞧见我跟尼师说过话之后,尼师便把全寺的尼僧都拘进了大殿,自己带人出去了,她便说事情不对。
阿凌先还不信,等她从那里出来遇到了杨夫人,发现杨夫人脸色惨白,举止失常,又不肯让阿凌去接阿媛,这才知道果然是出事了。阿凌思来想去,回了十三娘那里,给她吃了一味会发热的秘药,用这借口一夜没回去,第二日一早更是坐车就走了……”
裴行俭立时反应过来后来:“贺兰庶人倒行逆施,她们便到天后那里告了密?”
琉璃点头道:“正是,而且听阿凌的意思,十三娘还在天后跟前暗示过,我那样做,是在收买人心。从那之后,天后便视她为心腹。裴炎之所以青云直上,也有这个原因。他之所以定了废太子谋反的罪名,甚至在献俘礼上出面弹劾你,其实都是秉承了天后的旨意。”
裴行俭断然摇头:“不,不可能,子隆绝不是这种人。”
琉璃好不意外:“怎么不可能?圣人虽然厌憎你,天后却更忌惮你,而且此事如此决绝狠辣,分明是天后的作风!”
裴行俭沉吟片刻,依然摇了摇头:“此事或有天后筹划,但子隆多半另有想法。他这个人,固执自负,心胸也的确不算宽广,不过就算他的夫人是天后心腹,就算他们夫妻情深,也不会因此做出有负大义的事。就像咱们,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而效忠天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