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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十三娘没再说下去,两人一路沉默走到内院门前,武夫人突然回过头来:“不知崔夫人府上何处?可否同车而回?”
琉璃吃了一惊,刚想说话,崔十三娘已含笑欠身了一礼:“那妾身就厚颜叨扰韩国夫人了。”
目送着几辆马车离开院门,琉璃不由自嘲地摇了摇头。荣国夫人府在长安城的西北,裴炎的宅子却在城东,哪里能同路?不过十三娘自然不会像自己这么让人扫兴。想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琉璃心里只是一声长叹,难怪人人都喜欢她,她除了好性子、好相貌,竟还有这样一颗真正的七窍玲珑心。自己和义母若能有她一半的长袖善舞,他和义父的处境,是不是就不会如此艰难?
她正在出神,耳边却听见一声回禀:“启禀夫人,裴少卿请夫人去书房一趟。”
他已经回府了?琉璃再也顾不得旁的事情,转身便走。从院门到书房并不算远,走上台阶时,她的背上却已出了一层薄汗。刚到门前,素帘突然一挑,裴行俭的身影已是出现在门口。他静静地看着琉璃,目光竟是异样的深沉。
琉璃一颗心不由也沉了下去,慢慢走到他的跟前,抬头看着他几日来骤然消瘦的脸孔和满是血丝的双眼,一时几乎不敢开口。
裴行俭伸手握住了琉璃的手掌,声音依然有些沙哑,一字字说得缓慢又清晰:“琉璃,我想上表辞去官职,和阿兄一道去凉州将恩师的棺木送归故里。
琉璃一怔,辞去官职?这倒是无所谓,可扶棺回乡……从凉州到苏氏故里冀州足足有三四千里吧,带着棺木少说不得走大半年?那分辛苦更不必提。他回长安才多久?三郎才多大?
无数种情绪乱纷纷地涌上心头,堵得琉璃几乎有些呼吸不畅。沉默良久,她到底只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路上会冷,我回头便给你多准备些冬衣,你要照顾好阿兄,自己不能先病了。”以苏定方对裴行俭的恩义,以裴行俭对苏定方的感情,他就算决定披麻戴孝、守庐三年大概也不算什么吧,何况如今这情形,他若再不做点什么,只怕他自己……裴行俭低头凝视着她,一口气仿佛是从心底里叹了出来:“琉璃!”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转身带着她进了书房。
这间屋子颇为宽敞,只是看不到几本书册,倒是挂了满墙的刀剑长弓。屋里略有些暗,案头摇曳的烛光照亮了烛台下已经磨好的墨水、铺好的纸张,也将裴行俭眉宇间的阴影映得愈发深郁。
“件事情……我已打听清楚了,昨日圣人又召见过宰相们了,台省那边却依然全无动静;适才我也去过了几位相公府上,门房都说,他们不在家中。此事若真如我所料,是几位相公不肯向圣人禀报恩师的死讯,寻常的折子只怕一时半会儿都到不了御前;若万一真是圣人的意思,我能为恩师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琉璃愣了一下才猛地醒悟过来,他上奏章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如果这种冷遇真是皇帝的意思,他自然无法心安理得地做这个官,不如索性辞官尽孝;如果是几位宰相不肯向圣人禀告苏定方的死讯,旁的奏折他们都能按例办理或索性压下,但他所请之事并无先例可循,无论是准是驳都不好做主,唯有让皇帝来定夺,此事自然会直达天听。只是这样一来,他也等于得罪了所有的宰相……琉璃不由迟疑道:“守约,要不,我明曰先去求见皇后?”
裴行俭微微摇头,目光柔和,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不用!这是我的事,你好容易才过了几天清静日子,怎么能再卷进去?”
琉璃正想争辩,他已抬头望着窗外补充了一句:“恩师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愿意。他定然不会愿意看见咱们在这件事情上,走什么门路、用什么手段!”
琉璃垂下眼帘,满心都是苦涩。是,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都不肯网罗罗党羽、谋求后路,不肯让自己的妻子去逢迎后妃、结交权贵,所以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裴行俭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此事说来也算符合孝义,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圣人多半会恩准。我大概过几日就会和阿兄一起离京。长安这边,就要辛苦你了。”
他都已经决定了,自己还能说什么?琉璃勉强压下满腹心思,点了点头:“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时常带三郎过来陪义母,三郎喜欢这边的大院子,义母也是疼他的,有他陪着,义母只怕也会开心一些。”
裴行俭的嘴角微微一扬:“有你在,我不担心。”
他的语气还算轻松,眉宇间的悒郁似乎并没有消减太多。琉璃不由疑惑起来:“守约,你到底还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