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记住夜读书屋,www.yedu360.com,让阅读成为一种享受!若被转/码,可退出转/码继续阅读.

不等阿凌笑容绽开,琉璃一把将装夜明珠的匣子了她怀里,“阿凌既然出了这般绝妙的主意,这颗小小的夜明珠就送给你了,权当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阿凌的嘴顿时张得更大,眨了好几下眼睛才讷讷地道:“大娘莫不是,莫不是真不想要这颗宝珠?”

琉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如我现在便砸给你瞧瞧?”不就是块磨圆了的荧光石,后世科技发达了,别说龙眼大,篮球大的夜明珠都是一颗接一颗地出,眼前这颗也不过是颜色清透些,哪里值得如此折腾?

阿凌脸上嬉笑之色收敛了大半,想了想才道:“大娘若真忧心收了此珠有碍名声,与其这么急着撇清,倒是落了形迹,倒不如略等几日,让阿凌或是狄女医给旁人看病时再提及用此物为药引,那时大娘碎了它磨了它,一样是急人所难。”

此话倒是在理,琉璃正要点头,却见阿凌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匣子,恋恋不舍地叹息:“这般好看的宝珠,横竖都要被糟践的,总得多做几次人情才划算!”

琉璃顿时哭笑不得,上下打量了阿凌几眼,摇头不语。

阿凌心虚地缩了缩头:“大娘,阿凌可是又说错话了?”

琉璃满脸正色:“你没说错,字字都在理得很!”

阿凌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点头:“那便好。”

琉璃挑了挑眉:“我只是纳闷,你不是名满长安的女名医么?从哪里学来了这身算账的好本事?”

阿凌一脸哀怨:“娘子怎么忘了,原是您教的!”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笑出了声来。阿凌又闲话起了旧日宫中的老相识。琉璃才知道,咸池殿的诸位宫人如今大多已身处高位,不少甚至在内侍省、六尚局独当一面;而嫔妃们除去头衔由动人的“妃、嫔、美人”改成了正气凛然的“赞德、宣仪、承旨”,编制又随着自然减员而渐渐削减,旁的倒没什么变化,无非是紧紧围绕武后这一中心,创造大唐后宫和谐生活……琉璃越听越是敬仰,顺口问道:“那位邓才人如今怎样了?”

阿凌的笑脸微微一僵:“早就没了。”

琉璃吃了一惊,刚想追问一句,阿凌已摆手道:“都有十多年了,大娘不提我哪里还记得。倒是当日伺候邓才人的阿余,如今似乎是在尚工局里当着管事宫女,我上回入宫还见着她了,丰润了岂止一圈?瞧着倒是很有些威仪了,有个刚从掖庭出来的小宫女手脚笨拙,她站在庭中便是一通教训……”她连比带划地形容着阿余当日的情形,越说越是生动。

琉璃静静地听着,不时微笑点头,只觉一刻钟前还薄如蝉翼的岁月,渐渐在眼前横亘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高墙。

车子微微一震,在裴宅门口停了下来,有婢女上来打起车帘。琉璃笑着向阿凌一伸手:“凌夫人,请。”当年武后是赦免了阿凌父祖之罪,让她悄然出宫后以医家女的身份进的蒋府。无论人后怎样嬉戏,这人前的面子,琉璃自然要给足。

阿凌落落大方地欠身一笑:“库狄夫人客气了。”

待得阿燕和婢女们从后头的车上赶过来,众人一路往上房而去时。阿燕和阿凌竟是正正经经地探讨起了临海的病情,一个引经据典,俨然名家风范,一个经验丰富,实例随手便拈,一时说得旗鼓相当。

琉璃哪里听得懂,倒是一眼发现阿凌的贴身婢子也生着一张粉团团的讨喜面孔,与当年的阿凌很有几分神似,问得一声她的名字是“阿依”,差点“扑哧”一声乐出来。她正想问阿凌怎么给婢子取了这么个名字,却听阿凌道:“狄娘子所料不错,大长公主口齿不清的毛病这两年是越发厉害了。”

琉璃心里一动,忙问:“是么?她今日不还跟婢子吩咐了好长一篇话?难不成……不是她的意思?”

阿凌笑道:“若是简单几个字的吩咐也罢了,听得惯了倒也不是很难懂,那么大篇的话,定是早就提笔写好,让那婢女背出来的。”

琉璃这才恍然,想到临海这一步一步的心机谋算,不由摇头而笑。

一行人刚刚进了上房院子,紫芝快步迎了出来,向阿凌行过礼后,便低声问琉璃:“娘子回来时,可曾见到荣国夫人府上的人?”

琉璃吃了一惊:“荣国夫人?”

紫芝点头:“适才荣国夫人派人登门,说是请夫人尽快过去一趟。听闻夫人去了河东公府,立时又赶了过去,或是路上错开了?”

琉璃心头微凛,杨老夫人她们不是要在寺庙里做七天法事么?日子还没到,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才想起裴行俭已直接从河东公府去了鸿胪寺,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阿凌也停住了脚步:“荣国夫人派人来寻大娘了?大娘回长安后难不成还没去过她们那边?”

琉璃摇了摇头:“我回长安时,荣国夫人与韩国夫人都已去了寺里,只是听说韩国夫人自打去年以来身子一直便不大好。”

阿凌踌躇片刻,低声道:“韩国夫人原是伤心太过,积虑成疾,这两个月虽是肯调理身子了,病却反而重了几分,大约还是心思太重之故。”

看着阿凌欲言又止的模样,琉璃心头疑云更甚,却也不好多问,只能打发小米先去准备马车,又请阿凌到堂屋落座。谁知这边还未坐稳,就有看门的小婢女一路跑了进来:“娘子,有位武公子登门拜访,说是奉命请娘子去见荣国夫人。”

琉璃一时还未反应过来,阿凌已惊呼出声:“周国公过来了?”见琉璃看她,忙解释道:“就是韩国夫人的公子,去年才改了武姓袭爵的。”

贺兰敏之?琉璃心知荣国夫人那边定然是出了变故,忙站了起来,对阿凌抱歉不迭:“今日只怕无暇陪你了,真真是失礼,你是跟狄女医再说会儿话,还是我这便送你出去?”

阿凌眉头紧缩:“大娘不必管我,我……还是晚些出去,自己出去便好。”

琉璃只得抱歉一声,转身就走,却听身后传来了阿凌的声音,“大娘,周国公有些古怪,大娘当心些!”

贺兰……不,武敏之,古怪?琉璃回头看了看满脸纠结的阿凌,心里好不纳闷,却已无暇追问,向她点了点头,匆匆走了出去。

时近正午,裴府小小的前院里,阳光照在那条被来往脚步磨得分外光洁的青石路上,反一片刺眼的白光。琉璃一步踏入院门,不由便眯起了眼睛——在青石路尽头站着的那位男子正抬头看了过来,整个人似乎比满院的阳光都更为耀眼。

他大约二十出头,面色如玉,眉目分明,五官依稀还看得出当年那个俊美少年的影子,却是出落得身姿修长,气度清贵,一袭随意之极的白色襕袍,在他身上竟也穿出了瑶林玉树般的风华。一双眸子更是如漆如墨,深不见底,随意一瞥间似乎也带着最纯粹的深黑与冷冽。

琉璃心头一震,脚下差点乱了一步,其实若以容色风仪而论,这位武敏之与麴崇裕大约各有千秋,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却分明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东西,明明是阳光下俊朗如画的白衣男子,看去竟如同一朵在幽冷深渊里开倦了的曼莎珠华,似乎下一刻就会悄然消失在眼前的空气中,让人忍不住便想攀折在手,或是至少也要走近两步、多看几眼。

大约看出了琉璃的震惊,武敏之嘴角弯出了一丝似嘲似喜的笑意,微微欠身:“库狄夫人,冒昧登门打扰,抱歉得很。”

他的音色极为柔和,带着些微的沙声,与武夫人那沙软得令人骨酥的嗓音有说不出的神似,而眼前这男人,似乎也比当年的武夫人更当得起“天生尤物”……脑中突然冒出来的这四个字,把琉璃自己也唬了一跳。她忙收拢心神,欠身还礼:“不敢当,荣国夫人但有驱使,自当从命,不敢劳烦周国公亲自登门。”